他用眼神回她一句:那麼你願意幫我帶幼梅去看馨蕾嗎?
她突然畏縮,逃避的別開眼。再給她點時間,儲存勇氣。
傅衡生不在意的微笑,「不過你或許可以去看看我媽,她老是問你怎麼再也不上我家了?她最近閒得發慌,需要有人陪她說說話,只要別洩漏馨蕾的事,就算你跟她談股票,她也聽得津津有味。」
「怎麼不找伯母娘家的女眷?」兩件事她都不想做,偏偏又覺得非得為他減輕點壓力不可。
「她嫌她們過於八卦,專聊別人是非。你不同,你跟馨蕾是同學、至交,看到你會像見到另一個女兒般親切,何況你話少,在長輩面前像只鵪鶉,乖得不得了。她不過就想找人訴無聊罷了,你正好合適。」
夏冬看牢他的臉,想從他臉上找出破綻。他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明明洞悉她再也不上傅家門的原因,還拚命說服她!?
「別說了,另請高明吧,我幫不了。」
他聳聳肩,無所謂的表示,「那不要緊,我盡量找時間陪陪她就是。」
說是這麼說,臉上卻故意流露出不勝唏噓的表情,彷彿她是個多麼忘恩負義的小人,連這樁小事都吝於幫忙,還能指望她什麼呢?
夏冬氣結,愈覺得他狡猾惡毒。
是她的記憶錯誤,還是識人不清?傅衡生明明不是這種心機用盡的人啊!抑或是爾虞我詐的商場待久了,導致他心性大變?
「我也好想見外婆喔,聽說她身體不太好,要不是媽媽——」幼梅皺眉頭。
喝!連幼梅都適時的出招,簡直是要引發她的罪惡感。
她不心狠就逃不過這一大一小設的陷阱。她狠下心,板著臉低喝:「不去就是不去。」
話是說絕了,但是卻抵擋不了自己的良心。
夏冬看著傅衡生上班順道送幼梅上學後,便故意打掃家裡,想用忙碌麻痺自己,不再去想傅伯母的事情。然而愈是抗拒,就愈是躲不過。她開著自己的車,想出門逛逛買點水果,車子卻不知不覺的駛往傅宅。
杵在傅宅的大門前,她還躊躇著該不該按門鈴?
傅宅在二十年前便是很漂亮、很大的宅子,庭院深深,經過二十年傅伯父的經營、兒子的整修,這棟歐式風格的大宅第益加突顯出美麗氣質。
上次來好像是三年前吧,當時靈堂設於此,訪客穿流不息又得幫衡生打理,也無多加留意,今日重遊竟是五味雜陳,一大堆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她腦海。
去、去、去,她還在這裡做什麼?無端讓自卑感加深嗎?正想收住腿,打道回府,大門前的花圃露出一個戴草帽、長袖工作套的婦女喚住她。
「是鼕鼕嗎?」語氣無比歡欣。
夏冬定睛一看,竟是傅伯母!「你好,傅媽媽,真是好久不見。」
她站多久了?肯定是發現了她詭異的行為。過門不入,比許久不來更過分無禮。
「是啊!真是好久不見,快進來啊!」她丟下除草的工程,拍拍手上的泥巴。
夏冬趕緊說:「不用,不用,我只是路過,你忙你的。」
「時間過得真快是不是?明明你跟馨蕾還是小學四年級學生,你看看,現在都這麼大了。歲月真是不饒人。」
老人家緬懷過去總會唏噓不已。夏冬亦步亦趨,拘謹的跟在傅伯母身邊,陪著她巡視花園、發發牢騷。
「老大工作忙老是應酬,當初就要他選醫科跟他爸爸一樣,他偏不要,愛跟同學搞生意,整天都不在家。馨蕾一嫁就隨丈夫到美國,真不曉得台灣有什麼不能住人的?」
夏冬悄悄的倒抽一口氣,直到現在,傅伯母仍然不知道馨蕾先上車後補票的事。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伯母是個被蒙在鼓底的無知婦女,全家人為著她著想,全有默契的保護著她。真不曉得這樣是好還是壞?
「瞧你這麼瘦,看得伯母怪心疼的。來、進屋來。我叫阿珠上菜市場買些好菜去,等會兒替你補補。」
她連忙推辭,「不用,真的不用。」
「那麼久沒來,一來就要走,這樣太對不起伯母喔!你就像是伯母的第二個女兒,有什麼不好意思?來、來,快進來。」她拉住夏冬的手往屋裡去。
傅伯母脫下工作服,換上她平常穿的衣物,恢復夏冬印象中的優雅氣質。記憶中她是鮮少做粗活的,如今竟讓她看到她渾身髒污的整理花草。
「最近你的作品很活躍,常在優良讀物上看見。」
「還好。」夏冬微笑。
「那就好,要是馨蕾也肯留在台灣就好,非要嫁給一軒遠去國外。」
夏冬見她滿臉擔憂,技巧性的問起她的身體,「傅大哥說你身體有些不舒服?」
「老毛病啦!年紀大了總有些小病痛。」
她衷心的說道:「可是傅媽媽還是像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那樣漂亮。」雖然笑起來眼角的皺紋掩不了,不過保養得直,很難相信跟母親同歲數。
生活磨練把女人的青春都磨光了,所以說嫁人之前,眼睛還是得擦亮點。
傅太太被逗得心花怒放,眉開眼笑,「真的嗎?太會說話了。嘴巴那麼甜,馨蕾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這幾天,我老是夢到她,打電話去也沒人接,我真的很擔心。」
千轉百轉還是轉回馨蕾身上,果然母女連心。
夏冬說些話搪塞,「馨蕾她有打電話跟我說,要跟丈夫去旅遊,這件事傅大哥也知道,你不如問問他。」
「這樣啊!看來是我多想了。」
「是啊!你想太多了。」
傅太太一聽,歎口氣,「都怪衡生不肯專心交個女朋友,早點成家立業好讓我抱孫子,我成天無所事事,都不知做什麼好。」她沒察覺夏冬臉色有異,直叮囑她,「你們年輕人聊得來,下次看到他幫我勸勸,有好人家的女子也介紹介紹給他。他就是太被動,一點都不積極。」
夏冬臉色青白不定。假如伯母發現自己優秀的兒子竟然在等她這種低下家庭出生的女子,她肯定是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