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滇門名花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14 頁

 

  「不會的,你總愛說反話,我是知道的……」歎息如柔風拂過,那張小臉看起來柔柔水水的,有些不真切。「你故意說這些話,說這些我不愛聽的話,我知道你想做啥……你想教我生氣,想笑話我生氣的模樣,可我偏不上當。」

  他淡淡哼了聲,唇角淡淡往上。

  極欲維持對她的怒氣,但月色如此美好,湖水朦朧了起來,林間高高低低飛舞的螢光也朦朧了起來,一切都籠罩在朦朧當中,連帶那股怒氣也迷迷濛濛。

  「從四川到兩江,你一路跟著我的船,找到竹閣,為的是替我解毒。」

  其實是心中的疑問,但容燦不用問句,而是肯定說出,他試探著,慢慢摸索與她談話的方式,似乎捉到了竅門。

  她望住他大大方方的點頭,蜜頰卻飄來兩朵紅雲,溶溶月華下儘是醉人風采。

  容燦呼吸一窒,但覺那琴音又變,婉約撩人,他不由得憶起竹閣那晚她吟唱的苗族曲調,神秘的、勾引的、難以自持的……

  「蛇酒是解藥,但解毒的過程並不好受。」她挑起秀眉,眸光移向月光跳躍的湖面,繼而輕語,「人在承受痛苦時意志最為薄弱,我問了你竹筒的事,你好難商量,咬緊牙關什麼也不說,真是惱人。」又是歎氣。今夜的她特別喜歡歎氣。

  「為何對竹筒內的東西這麼感興趣?」他凝神靜問,不得不承認與那琴音搏鬥十分費力。「你要它有何用處?」

  朱唇微啟,欲言又止,她忽而一笑,「我想知道,你不告訴我,你想知道的,我也不要告訴你,這才公平。」

  「既要公平,那就各憑本事。」

  「好。」她答得爽快,琴音拔高再轉輕柔,「我想問一件事,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容燦低低笑著,搖了搖頭,眸中有著捉弄的偷悅。

  「規則既訂,一切都得照著來,說好各憑本事,你不能問問題。」

  「唉,我把名字告訴了你。」她嘟起歷。

  「是你主動說出來,並非我強逼於你。」

  嘟著的唇慢慢放鬆、慢慢上彎,噙著美好的笑,她好似想著什麼,幽幽歎了口氣。她歎氣,不自禁地、自然而然地,今夜的她真的很愛歎氣。

  「我聽見你的手下喊你『燦爺』,你的名字裡有個『燦』字吧,是火字旁、燦爛的燦?我希望是那個字。」

  深深瞧著她,他道:「如果不是呢?」

  「我喜歡那個字。」她不回答問題,逕自彈琴,逕自說著:「你是『燦』,我是『灩』,合在一起繽紛奪目。」

  「你屬『水』,我屬『火』,你我水火不容。」他回了一句,也間接承認自己的名。

  她咯咯地笑出聲,下意識用舌舔了舔唇,她發現他看著自己,眼神是複雜的、深邃的,臉頰有些熱,她悄悄垂下眼睫,指尖悄悄地彈動琴弦,月夜中的一曲,幽然若夢,她柔柔地合音歌唱--

  我迷了我知道,

  我也知道我是迷了。

  我迷了,不知迷了哪一竅?

  我迷了,情人哪裡恁知道?

  我迷了又醒了,

  醒了又迷了,

  迷了醒,醒了迷了難分曉。

  細想想,醒著不如迷著好。

  這樣的曲調,這樣的歌音,融在這樣的月光下,容燦發覺自己很難思考,因為那成了一種酷刑,勉強著在迷惑混沌中找出脈絡,他掉入一個自已也不太明白的情緒當中。

  莫不是迷了?!不知迷了哪一竅,醒了迷了難分曉?!

  第四章--卿本佳人何為寇

  猛然,一隻手掌握住撥彈的小手,壓在三絃琴上,擾亂了旋律。

  他掌心熱氣燙著她的手背,那柔荑象徵性掙扎了下,滑膩的膚觸擦過他掌心的粗糙,他抽了口氣,隨即鬆開掌握,聲音變得沙啞低沉。

  「別彈了。」

  她端視著,輕柔地道:「你在流汗呢。」接著,一邊的霞袖靠了過去,想為他拭淨額上的汗珠。

  「不必。」他側臉避開她的心意,抬手擋開霞袖,雙眉皺折正欲說些什麼,遠處卻「轟」地傳出一響,震破靜寂。

  炮聲。

  容燦翻身而立,天際一端讓火光染成橘紅。

  他思緒變幻奇速,出手神捷,往女子肩胛落下。

  沐灩生反應毫不遜色,以苗琴為盾,趁著掌風將琴擊成木屑,偷這千鈞一髮的空檔,身子後翻躍離大石。

  「先別動手,你聽我說。」她語調微高,心知計畫出了差池。

  「沒什麼好說。」調虎離山。容燦冷笑著,神情泰然得詭譎,「你約我來此,一面又派人攻擊我的手下,事情便是如此。」只是……微微的失望之情,早知她詭計多端、笑裡藏刀,他早已知道,卻難解心頭因何沉悶。

  「我沒有。」她盈盈立著,小手在身側握成拳,背對著月光,臉上的神情難以分明。「我確實派人上船,只為打探,並未要他們攻擊,不是我,你信不信?」那語調一貫的柔膩,字字說得清晰。

  「有差別嗎?」他目凝著她,唇在笑,笑意未達眼瞳。

  「既是各憑本事,為達目的當然是不擇手段,你做得很好,至於信與不信,那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須將她制服,暫不管大船那方的狀況,擒賊先擒王,有她這張王牌,就已立於不敗之地。

  他知她金鞭在手如虎添翼,與她交過手亦吃過虧,若想速戰速決,絕不可讓她尋得空隙抽出兵器。不再多言,容燦手成虎爪,如鬼魅一般欺身而上,他的掌法走剛猛路子,腳下功夫卻十分飄忽。

  「你在生氣。」不敢與容燦硬碰硬,她側身避開,虎爪從頰邊而過,雖未觸及,勁風橫掃只覺一陣生疼。

  「你不值得我動怒。」他不懂憐香惜玉,一招招撲擊而至。

  「唉,你在生氣,我是知道的……」

  一貫的字句,一貫的語調,一貫的神態,對她的「一貫」,容燦又煩又厭,冷聲道:「很顯然,你知道得還不夠多。」

  見地勉強抵檔,雙手已探向腰間,摸清了她意圖,容燦掌風跟至,虎爪交叉變招,倏地扣緊女子的兩腕,阻止她取下金鞭。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