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麼?他和她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呢!武承暘搖頭一笑,輕柔地將她扶離牆倚靠著他,除去鳳冠和嫁衣等累贅的衣飾,取下用以固定髮髻的小簪,原本綰在鳳冠之下的髮絲松墜,宛如黑緞般烏黑柔順,襯著雪白的單衣,更顯得身子單薄,惹人憐惜。
睡夢中的商秋襲瑟縮了下,往他的方向偎去,這個小小的舉動,卻激起他心湖的陣陣漣漪。兩年一會,第一次相見是經過雙方父親的撮合,第二次相見是她遭逢喪父之痛,第三次是他,從此之後,他們要共伴走過一生。
武承暘將她輕放榻上,俯身看她,唇畔噙著一抹溫柔的笑,起身將身上的喜服除去,彈指將雙紅燭火滅了,將她輕擁入懷,緩緩睡去。
初晨的清寒氣息,將商秋襲從睡夢中拉回,眷戀夢鄉的她不願就此睜開眼,反而眉頭輕蹙,更往身旁的溫暖靠去。硬實中帶著柔軟,緩緩散發的溫暖將人緊緊包圍,商秋襲滿足地輕喟了聲,放任自己再次沉睡。
她的榻上何時多了個這個枕頭?這個念頭一閃,商秋襲蹙眉,睜開惺忪的睡眼眨動了下,盯著眼前的胸膛發怔。這好像是……一個人的胸膛……她困惑地想,乍醒的思緒帶著遲鈍,直至她發覺不對,已是好半晌之後的事了。
商秋襲兩眼瞬間睜得如銅鈴大,殘存的睡意完全消散無蹤。當她意識到自己趴在對方胸膛的親密姿勢,而對方的手臂還環攬著她的肩頭時,她只覺全身體溫隨著室溫降到了低寒,腦筋呈現一片空白。
她的榻上怎麼會有男人?!
"你醒了?"突然,溫醇低沉的男聲在她的頭頂上方響起,這下子商秋襲更是完全不敢動彈。
感受到她的身體瞬間僵直,武承暘不由得輕笑出聲。她該不會連自己已經拜堂成親的事都給忘了吧?"你昨天嫁到了熾焰堡,記得嗎?"武承暘戲噱道,附在她耳旁提醒,"不過是沒在你清醒時將紅綃挑去,應該還不至於嚴重到讓你將一切都否定了吧?"
昨天發生的情景一幕幕地浮現腦海,商秋襲咬著下唇,她怎麼會連這件事都忘了?這裡是新房,不是她在商府的閨房!眼角餘光看到身上的單衣,她猛然一震--
她昨天明明穿著鳳冠霞帔坐在床角的,怎麼現下全給除去?!商秋襲暗地呻吟,根本不敢去想到底是誰替她除去衣物。
"你不想抬頭看看我嗎?娘子。"看她一直維持原姿勢不敢妄動,武承暘忍不住開口逗她,"新郎官在新婚之夜被灌的酩酊大醉是常有的事,別因為這樣就不願正視我這個被灌醉的相公,好嗎?"他故意曲解她的舉動。
這句娘子喊得她緋紅了雙頰,商秋襲深吸口氣,強抑著狂鼓的心跳,緩緩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因笑意而微彎的溫煦眼眸,如燦陽,一如印象中那般明亮。
對上她直視他的視線時,武承暘笑了。她的水眸還是那般的清靈動人呢!"開口說點話吧!"他拾起她的一綹髮梢輕輕把玩,笑道:"還是你覺得該做點事才能彌補昨夜的遺憾?"
商秋襲因他話中的言外之意,潮紅了雙頰,頭又低垂下來。
"看來你已作出選擇。"見她依然不語,武承暘輕笑,扣起她的下頜作勢吻去,頭才一低下,立刻就被她用手捂上了臉,毫不留情地推離。
"天亮了……我……我們還是說話好了……"她聲若細蚊地低道,意識到他初生的短髭輕紮著她的掌心,所造成的酥麻感讓她臉一紅,急忙收回手。
"說些什麼?"武承暘笑道,對她的舉動絲毫不以為意,反而還頗以她的手足無措為樂。
"你……"這問題會冒犯了他嗎?商秋襲輕含下唇,猶豫半晌才小心地挑選詞句地開口低道,"你要緊嗎?"
武承暘微怔,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頭一震。人人都以為犀睿冷靜的他很快就能從喪父之痛中回復,卻忘了,他也是個人,是個來不及表達感情的孩子。他這二十二個年頭走來,太聰明、太獨立,直到兩年前才從她身上體會到該讓父親知道他的孺慕之情,然而,才兩年如何能彌補得了二十年?他的心頭依然有著懊悔。
"如果要緊,你會給我一個慰撫的擁抱嗎?"他斂了內心的激動,淡淡一笑。
長彎的羽睫眨了眨,心頭掙扎了會兒,商秋襲伸手攬住他的頸項,按向胸前:"我什麼都聽不到的,你可以……放心地'表達情緒'……"
她的動作和話都讓他想笑,武承暘想要揚起唇角,沒想到,浮現的卻是苦澀的哽咽。他連財伯都瞞過了,甚至瞞過了自己,卻瞞不過她。失怙的痛楚積在心頭,太重了……他將頭埋入她的肩窩處,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竄入了鼻息。
商秋襲不知該做些什麼,只能以雙臂輕輕環住他,"以……以後有……我陪你……你不再是……一個人了……"一番安慰的話卻因羞赧而幾乎斷續不成句。
她居然拿兩年前他安慰她的話來借花獻佛?武承暘莞爾一笑,感覺內心的沉鬱完全一掃而空。一個擁有能力的人,不代表他也失了示弱的權力,纖弱溫柔的她,如今卻成了他的港灣。他倏地攬住她的纖腰,用醇醉如絲的語調貼近她的耳旁低語:"謝謝你了,我親愛的娘子,我今晚定會賣力表現,好彌補昨晚洞房花燭夜的失職,用以報答你的安慰之恩。"
"你……"商秋襲羞紅了臉,連忙捂了耳朵避開他的呼吸。他怎麼一恢復就說這種話?
"對,就是我,沒有別人。"他戲噱一笑,反在她露出的雪白頸側印上一吻。在她做出任何反應前,搶先說道:"該漱洗整裝去向二娘奉過早茶了,奶娘也想著要見你呢!當然,若是你還想繼續呆在這兒,我也是挺樂意奉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