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歎口氣,易陽指尖輕拂過雙飛如意鏡,思及風蝶衣……
想起她,他不由得又歎了口氣。
易陽不知道自己這種心情喚作什麼,只知曉自己五年前到滄浪山莊奪意鏡時沒有殺了風蝶衣是他一時的心軟,接下來五年他不是不曉得她在追他,可那種複雜的心境並未如現在這般明顯。
雙飛如意鏡,他皆得手,可為什麼那般紊亂的心情會困擾著一向沒有情緒的他?
他分明只是去奪鏡子的,他眼中也只有鏡子的,不是嗎?
可現下他卻不急著探索銅鏡的秘密,反而只關注風蝶衣。
她的目光一直在追他嗎?
她的眸子看來如此的清亮,清澈得可以當倒映他內心真實想法的明鏡。
五年前一別再次見面,她變得更加清妍,那雙眸子似乎成為他心中的法尺。
她在譴責他為了如鏡利用韓家全家嗎?譴責他的見死不救嗎?
可是為了引「那個人」現身,他不得不如此計劃,為了報仇,他什麼都可以捨棄。
「那個人」在他十歲的時候殺了原來的他,現在的他只是一副空殼子。
一副空殼子竟然還會因為風蝶衣而心起波濤。
這個可笑的事實讓易陽不由得揚起嘴角,拉開一個嘲弄的弧度。
自十歲後,他就沒當自己是個人過,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復仇。
為了這個目的,再多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可是風蝶衣的眼神……
他卻無法不在意,無法不任地看透他的內心般任她透視。
她臉上不經意出現的哀怨教他不知所措,感同身受。
他該怎麼對她才是?
該拿什麼樣的心情去待她?
易陽眼前出現的,是五年前教他迷昏的風蝶衣和五年後再次相遇的風蝶衣。
兩個影像合而為一,成為一道柔柔的輕風,吹掠過他終年冰凍的心……
「砰」的一聲,隨即聞得一聲壓抑的痛呼。
痛痛痛啊……嗚……明明她已經夠小心了……怎麼並非如同預期的是「下床」而成了「跌床」?
風蝶衣緊咬著下唇,硬是撐起自己,將原本趴在地上的自己「翻」過來變成躺在地上。
風蝶衣一連喘了好幾下後才再次打起精神側撐起自己,努力良久,終於不再是躺著,而是直挺挺的坐在冰冷的地上。
光是這個簡單動作便費去她不少的時光。
主宰全身神經的感覺目前叫作「痛」。
仿若有千萬根針往身上扎,那種難以形容的痛正快意的在她全身上下內外肆虐著,但風蝶衣不打算認輸。
然而,她的驕傲沒有持續多久,她的上半身自動自發的往床邊倚靠,以減輕腰的負擔。
風蝶衣略感舒適的吁口氣,眨眨沾上汗水的睫毛,連抬手拭去的氣力也無。
該死的,她會渴死。想喝杯水也可以跌到地上,然後用光了所有的力氣,不上不下的「卡」在地上動也動不了,要是易陽進來看到,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他一定會笑……風蝶衣輕哼一聲,又開始動了起來,她不能讓他恥笑!
她會辦到的!她可以「走」到圓桌那邊喝到水的!
只要……只要再一下下……
「你在做什麼?」突來一聲問句,嚇住了風蝶衣。
風蝶衣雙手忙著想捉住什麼,卻撲了個空,整個人失去平衡往前,眼看就要重演適才的「趴地」事件——
她緊閉上眼,連尖叫也來不及發出就這麼倒入易陽的胸懷。
「你在做什麼?」易陽冷淡得不能再冷淡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同時她發覺有個力道環住她的腰,支撐她免於軟癱到地上。
易陽一進房就看見毒根未清的風蝶衣像正在學步的嬰孩般還站不穩就想踏出第一步,頭一個閃過心中的念頭便是她想要逃,但她這個樣子只怕逃到城門口已是數年後。
不怎麼喜愛腦中縈繞的想法,他的眉不自覺地攏緊。
風蝶衣放任虛脫的自己被他攔腰抱起放回床上。
「我要喝水。」被子蓋上的瞬間,她口乾舌燥的命令。
易陽挑起眉,睨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即轉身去幫她倒杯水來,坐上床沿,將杯緣湊近她唇邊,風蝶衣一連喝了三杯才肯罷休。
見她喝水的那個蠻勁,易陽推翻了先前的臆測,「你想喝水?」
「廢話。」風蝶衣瞟易陽一眼,不是渴到受不了她幹啥自討苦吃亂動?
「你可以等我來。」易陽心的一角因風蝶衣的承認而舒緩。
她不是要逃。這個認知讓易陽不由得想笑。
想笑?沒事他笑什麼?易陽強烈意識到自己的不同以往。
「等你來?」風蝶衣尖聲叫著,「那要是我要解手呢?也要等你來啊!」
易陽被她這一問,低笑出聲。
「笑什麼?」風蝶衣氣呼呼的鼓起腮幫子,滿是埋怨的瞪著易陽。
有什麼好笑的?她說的可是很實際的民生問題耶!要不是她真口渴得受不了,哪會無聊到拿自己尚未痊癒的身子來玩?
可是,這可惡的男人竟然笑她!
「沒什麼。」易陽輕咳幾下,正正臉色,而笑意仍殘留在不曾有過笑意的眸底。「那麼,你現在想解手嗎?」
「喝了那麼多的水,當然會想啊!」風蝶衣惡聲惡氣的說,尚未理解到易陽問這話的意思。
「我想我能理會你的抱怨。」如果可以,易陽也不想親自照顧她,但有鑒於先前的經驗,他寧願辛苦一點自己來,也不願意再開一條道路讓有意殺風蝶衣的人通行。
「嗯?」風蝶衣在易陽離開又回來手中拿著一件披風時霎時明瞭他要做什麼,「易陽,我現在沒……」
易陽只是微挑下眉,便拉過她的手,輕柔不傷她的力道讓風蝶衣些微失神,而易陽就趁著她這失神的短暫時間將她騰空抱起。
披風以輕舞之姿從頸至腳覆住她,有飛揚之嫌的披風角也讓易陽以包裹的方式折好。
「你……」風蝶衣略顯驚訝地顫動睫羽,清妍的容顏染上一抹淡紅。
「怎麼?」易陽低頭看她,冷冷的黑眸深沉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