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風幽禽才擠出一句,「遇上這種事只能說你倒楣……」
該死的,他在說什麼?!他應該安慰一下韓如淨,而不是淨說些落井下石的話吧?
呃……就說些安慰的話好了。
想是這樣想,但他出口的話語卻一句比一句更鋒利,「『冷情閻王』的壽命到此為止了嗎?我所聽說的『冷情閻王』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奸商,冷酷無情、完全不給別人留餘地,完全遺傳到乃父在商場上的強硬作風。怎麼?一恢復到女子的身份就完全忘了你那去世的爹教給你的嗎?」
風幽禽一邊說一邊暗罵自己,韓如淨在難過、傷心,他應該安慰她,怎麼出口的話沒有一句是中聽的?但他止不了口,他生平還沒安慰過任何一個女人,不知道怎麼做。
懷裡的韓如淨在他說完沒多久,便低著頭離開他的懷抱,氣息仍有些紊亂,但她用袖子在臉上胡亂抹了幾下,即抬頭看著風幽禽。
風幽禽瞪著韓如淨的反應,沒發現自己是屏息以待。
韓如淨眨眨眼,阻去淚的放肆,心酸的露出個笑容,「幽禽大哥,你說得我都明白,雖然早就料想到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可我還是不能免去心中的衝擊。早在事發當日,我見著姐姐被黑衣人刺死,後又得知她和姐夫安然無恙,便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聽錯了,但事實就是事實,我再怎麼欺瞞自己,還是得面對它。」
她頓了頓,笑容扭曲。
「只是我不孝的當自己親耳聽見自己被親人背叛,那種感覺令我備受打擊,像有千萬隻蟲在啃食我的心……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堅強的人,隱藏在『冷清閻王』這名號底下的我,只是一個不堪一擊的女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姐姐這麼恨我……那天我只是因為很羨慕姐姐才會偷了她的舞衣,想偷偷放縱一下,沒想到會被姐夫撞見。那時候我只覺得好累,想暫時忘掉我是韓家繼承人這個身份……那天……那天我馬上就領著商隊出發,未敢稍留,知道他們要成親,我才趕回來……」
韓如淨清秀約麗的容顏上只有疲憊和痛心,眸裡承載的是歉疚、是無奈。她闔闔眼,偏低的嗓音吐出絕望的話語,「多希望……我多希望自己未曾出生在這個世上……」說著說著,她話音一轉,露出個令人心疼的笑容,「可是我若沒有出生的話,就遇不著像幽禽大哥還有蝶衣姐這麼好的人了……」
「我不是什麼好人。」風幽禽不自在的別過視線,不讓自己宛若刀割般疼痛的感覺透過眼神被韓如淨發現。
他的「病」真的已經非常嚴重。
不行!不行!離開這兒以後,他一定要遠離「病源體」,省得「病入膏肓」,到時沒得救,他就完蛋了!
「好了,別談這些事情了,我沒興趣。」風幽禽不耐煩的揮揮手,起身克制著想「吃」她嘴唇的衝動。「你不是要拿鏡子嗎?走吧!拿了之後便快些回去,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幽禽大哥?」韓如淨一時不能適應風幽禽的轉變,她那裡惹到他了嗎?
風幽禽背對著韓如淨,不想看見她的臉,冷聲說道:「快走,不然我就丟下你自個兒離開!」
「喔。」雖不知自己什麼地方礙著他的眼,但韓如淨仍聽出了他語間的不悅,輕點下頭,「我們先進淨心樓吧!」
風幽禽聞言,提步使出輕功,一下子便上了淨心樓的二樓,韓如淨見狀,也跟了上去。
她站在緊閉且讓火燒得焦黑的門扉之前,掌心平貼在這曾是她熟悉不過的居所前,咬緊下唇,下定決心似的推開門。
煙塵隨著門的開啟而掉落,發霉的味道由裡頭竄出,無數的灰燼隨著空氣的流向直朝韓如淨而來,在陽光的照耀之下,她整個人看來如同撒滿金粉般亮麗。
風幽禽心神一蕩,一股混雜難辨的感情氾濫,他連忙別開視線。此時,韓如淨正好轉過頭來看他,本欲出口的話在見著他別過視線的動作後逸失。
眼垂凝思了半晌,習慣性的咬著下唇,跨步走入淨心樓內。
風幽禽見她行動,沉默的跟在後頭。
他見她懷念無比的撫著殘破的傢俱、焚燬的書籍,來到一個不起眼的白瓷花瓶前,微斂眼睫的側顏流露出濃重的傷悲,令他難以呼吸。他低頭,拳頭緊握著白玉扇柄,強忍著想過去一把捉住她,叫她別讓他這麼難受的意念。
韓如淨轉動白瓷瓶,壁櫃發出『嘰』的聲音後,一個密室儼然呈現。她回頭想叫風幽禽一同進去,卻見他看來極難過的模樣,連忙關心的靠近他,「幽禽大哥,你怎麼了?」
小手即將碰觸風幽禽之際,卻教他一把揮開。
「別碰我。」他沒有看韓如淨,逕自越過她衝進密室內。
韓如淨捂著被他的白玉扇打痛的手背,站在原地,無法忽略的心痛令她窒礙難行的低頭,將受傷的表情藏在面具下,強擠出個笑容進入密室。
「幽禽大哥,這兒所有的收藏品都是如鏡的複製品,若非真正持有或見過如鏡的人絕對不知道他們是贗品。」她邊說邊將燭火點燃,整個密室大放光明。
「你爹娘還真是煞費苦心。」風幽禽背對著她,看來難以接近,韓如淨再次低頭,抬頭時已是原來的表情。
「是啊!爹娘說這是韓家的傳家之寶,要好好兒的護持才行。」韓如淨將那些鏡子拿下裝入布袋中。風幽禽見狀,亦上前幫忙。
未久,兩人各扛著一大一小的布袋。
「就這些?」風幽禽背對著她問,聲音低冷,與平素迥然不同。
「對。」韓如淨費了好大的氣力才能維持平常的聲調。
再如何聰穎的人也不知風幽禽在一瞬間轉變的原因,也或許這即是他原本的性格吧?
他極度討厭女人,不是嗎?也難為他能跟她相處這麼久……雖然她自認為自己不怎麼像女人……因為爹娘沒教過她,唯一「觀摩」的對象是姐姐,可她怎麼也學不來姐姐那嬌媚的神態風情,也沒想到姐姐會……韓如淨突然有些後悔和風幽禽離開那山谷,好像在谷中相處的點滴在風幽禽排拒的舉動下幻化成一場夢,不知怎的,她十分希望幽禽大哥變回山谷中的那個幽禽大哥,而不是現在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