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我愛阿姨!」辛起耀雀躍不已的跟著水傾染走原路回去,而辛濟清則是繼續走向停車場。
***「都買齊了嗎?還有沒有想吃什麼?」水傾染牽著辛起耀走出超市,感受到下雪之前的氣溫驟降而打了個小小的寒顫。
「沒有了。」心滿意足的辛起耀漾著笑容,還唱起兒歌來,「倫敦鐵橋垮下來,垮下來,垮下來,倫敦鐵橋垮下來,就要垮下來……」
水傾染一震,頓住腳步,面帶疑惑的看著辛起耀。
「小耀……」
「嗯?」辛起耀跟著止住腳步,抬頭看著神色閃爍異常的水傾染。
「這首歌……」好熟。記憶深處有個旋律與辛起耀剛剛唱的兒歌一模一樣……
「倫敦鐵橋垮下來嗎?那是英國兒歌,Sunny以前教過我們唱的,Sunny就是克勞叔叔的女朋友。」
「可以再唱一次嗎?」這首兒歌彷彿是把開歐她封鎖的記憶大門的鑰匙,剛剛聽辛起耀唱,有一堆畫面閃過她的腦海,讓她目不暇給的猛眨眼,想將那些快速飛竄而過的畫面一一看清楚。
「好啊!」辛起耀再唱了一次,愈唱愈順口,還在原地跳了起來。
水傾染卻是愈聽頭愈痛,臉色愈是發白,額角冒出一顆又一顆的冷汗,氣息也愈趨紊亂,呼出的氣凝結成白霧,讓她咬緊下唇,發出難過的嗚咽聲。
「阿姨?阿姨,你怎麼了?」辛起耀止住歌聲,扶住搖搖欲墜的她。
「我……」
不要!不要!我什麼都……都答應……
不要傷害小耀!
我走……我走……至少……讓我哄小耀入睡……
「嘎」的一聲,一輛黑色的休旅車突然停在他們面前,從裡頭跑出兩名高頭大馬的男人,直衝向他們。
「找到你了,跟我們回去!」他們一人一邊,揮開辛起耀害他跌倒在地,架住水傾染就要往車子走去。
「不!」水傾染頭痛欲裂,努力掙扎著。「你們是誰?為什麼……」
「放開阿姨!」辛起耀自地上爬起,以卵擊石地衝上前去要救水傾染,這次又被一把揮開。
阻止不了他們的辛起耀跌倒在地,沒有注意到自己跌在馬路中間,而路的另一頭正好是紅燈轉綠燈之時,一輛車子就這麼直朝著辛起耀衝過去——
一時間,無數的聲音皆似亂馬狂奔般的雜亂紛陳。
「小耀!」將車子開到超市前的辛濟清看到這副景象,心臟都停了似的緊急煞車,連火都沒熄便衝出車子,但他還是來不及……
叭——嘰嘎——砰——
車子的喇叭聲、還有緊急煞車的聲音、撞擊的聲音、以及輪胎與地面摩擦的焦味,雪花凝結的濕意……
全在一瞬間交纏糾結——
辛濟清眼睜睜看著水傾染衝出去抱住辛起耀,母子兩人橫倒在車頭前……他整個人全教眼前這一幕給震懾住——
不、不會的!
不會的……不會的……水水……水水……水水……
「不——」打破這一切的是辛濟清痛徹心肺的吼聲,他急衝到車子前,抱起躺在地上的人兒,「水水!水水!水水!」
他不敢相信,不願相信,水傾染就這麼衝出來抱住辛起耀,讓自己當人肉盾牌與煞車不及的車子相撞。
天啊……天啊……
「阿姨?」辛起耀在水傾染的保護之下受到的傷還不足以讓他昏迷,他的意識清醒,而且坐起來看著父親懷裡像破娃娃的水。傾染,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天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有警告他們,真的!」肇事車主下車一看,慌亂的叫著。
「水水……水水……」辛濟清呼喚著懷裡的水傾染,但她沒有反應,他不敢搖晃她,不敢太大聲,生怕一個蠢動,水傾染的生命便在他懷裡消失。
「叫救護車!」他喝斥著呆在一旁的車主,車主一懾,趕緊呼叫周圍的人替他叫救護車。
「阿姨,阿姨!」辛起耀也慌亂的叫著水傾染,撫摸她身子上的血,他這輩子還沒看過一個人可以流那麼多血出來的,他一嚇,嚎啕大哭起來。「阿姨——
你不要死——」
電視還有電影都那樣演,人流太多血就會死掉,怎麼辦?怎麼辦?
辛濟清壓住她出血的傷口,卻怎麼也抑制不住更多的血流出。
他面無表情,但全身都在發抖,不知如何是好,心緒大亂的他,腦中只有一個清楚不過的念頭——不能讓水水死!
「別死……」他喘著氣,胸口的壓力大到他無法承受,卻真實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臟跳動急遽,腦子亂烘烘的像有人在裡頭放了個炸彈一樣。
不能死,你不能死,不能死……
血,似涓流,緩緩自水傾染體內流出,將辛濟清的衣衫浸染成一大片的殷紅……
雪,似雨絲,緩緩白天空落下,覆蓋住一切……
「怎麼辦?」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現在竟然出了車禍。
失蹤一年的水傾染,在他們的追蹤之下終是找著,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們不適合留在這兒,先回去跟老闆報告吧!」
「好。」原本想捉水傾染的人全上了車,快速離開現場,沒有任何人注意他們。
一如他們來時的突兀。
「情況如何?」凡恩的聲音在喧鬧不已的急診室的長廊外響起,像一記響鐘,拉回陷入迷亂境地的辛濟清。
辛濟清身子一震,爾後是劇烈的顫抖,像是在寒風中抖動的枝葉,沾血的面容掩不住驚惶的慘白。
「凡恩?」他低喚,六神無主的。
「嗯,小耀有Sunny陪著,你放心。」凡恩站在他面前,無視於醫院的規定點了兩根煙。將其中一根遞到辛濟清面前。
辛濟清瞪著那根煙,久久才伸出顫抖不已的手去接,將之湊到發顫的嘴邊狠狠吸上一口,換來胸腔的劇烈咳嗽。
「我以為我在做夢……做一場惡夢……」辛濟清一人單獨坐在急診室外頭,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夢。
醫院的人每一張面孑L都在他眼前飄來飄去,像一張又一張曝光過度的相片,不像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