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她的揣測在他轉身面對她時得到證實。
眼光交會的瞬間,她二話不說的抽出劍,劍尖旋即抵上男子的眉心。
見著舞羽活力充沛的模樣,他這才放下高懸的心,轉而為自己的小命打算了。
他鎮定的彎起嘴角,隱於銀框眼鏡後的墨綠眼眸流轉著笑意,他舉高手做投降狀,語帶笑意地開口說:「很高興看到你『生氣盎然』的模樣,不過,不知我該如何稱呼你?」
適才在外頭見著她精彩的表現,讓他嚇得半死,差點站不穩,見她想離去,才使用麻醉藥阻止她的離去。
舞羽黛黑的眉早在看清此人的面貌時揪成一團,教黑色隱形眼鏡勉強染深的冰藍眸子燃起兩簇冰焰,緋紅櫻唇緊抿著。
即使那時因天色的關係未能辨識出此人眼色及髮色,但他那副讓她看了就想動刀動劍的表情就算化成灰她也識得。
他說話的興致並不因沒人捧場而失,反而愈說愈起勁。「該稱呼你ARTEMIS?還是青柳舞羽?『空』的一員?抑或是今天才剛轉入的特例插班生呢?」
他面露困擾,狀似苦思,「真是糟糕,才剛見面就得煩惱稱謂的問題。不過,我都認識你了,不自我介紹一下未免太過失禮,雖然我不怎麼喜愛日本人那一套,但是……」
再次展開笑容,他看似沒半分危機意識的續道:「我的名字是霧澤棹,是這所學園高中部的校醫,並兼二年優班的導師。啊,你『好像』是轉到我的班上嘛,我教的是生物科技概論。另外我也是高中部宿舍的舍監,咦,怎麼你『好像』也住宿——」
「閉嘴。」舞羽輕聲細語地吐出這兩個字,成功的阻斷霧澤棹絮絮叨叨的話語。
聽他自我介紹了那一大串,舞羽頭大的發現他身兼的三職中有兩職與她假扮的身份有莫大的關係。
她開始後悔沒在第一次打照面時就一劍宰了他,現下給自己留了個禍根,她是今年犯太歲沒燒香拜佛嗎?
怎麼才到日本就讓她碰上這等倒楣事?
她冷瞪著霧澤棹,眼眸溢滿警戒和懷疑。
「你是誰?」一個會到「墮落」的人絕非普通教師。
「霧澤棹。」他答得順口,接著告誡道:「我剛剛替你的右手注射了肌肉鬆弛劑,別勉強使力,讓它休息一下。還有,在學園裡每個人說的話你最好都聽一下,否則會有很嚴重的報應。」
舞羽不受教的微瞇起眸子,睨著霧澤棹未改的笑臉,倏然收劍入懷,轉身想走,卻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住,有了先前的經驗,她下意識地捉住他的手,以一個側摔將霧澤棹摔出去。
她最痛恨的就是想要支配她的行動與思考的人!這個霧澤棹犯了她的大忌。霧澤棹反應敏捷地在落地之前穩住自己,白袍和及肩的褐髮隨著他的動作而飄起、落下。
這可不是對待老師的態度。」他仍是一臉笑容的理理微亂的衣物,落地的身軀恰巧堵住門口。「學園雖強調開放自由,但是該有的傳統仍是有,該有的禮節還是得繼續。」
「讓開。」舞羽簡短命令,不願跟他有再多的瓜葛。
縱然有把柄在他的手中,她還是不想放低姿態。
「你不覺得你該坐下來考慮我先前的提議嗎?ARTEMIS?」霧澤棹喚著她的代號,滿意地看著舞羽面色一沉。
「什麼提議?」她不悅的指數提高到危險程度,即使表面仍看不出來,但從她壓低的語調中可窺出一二。
「僱請你替我做事的提議呀!」他拉過一張椅子擋在門口坐下,眸裡笑意萌生,看著她的模樣好似看著一道美味的餐點。
舞羽微擰眉,目露凶光的瞪著氣定神閒的等著她回應的霧澤棹。
「若是我不答應呢?」她挑釁的問。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霧澤棹的一舉一動都刺眼得難以忍受。
「我是不會怎麼樣啦!」他攤攤手,微瞇起綠眸,一副悉聽尊便的無所謂樣。「只是我看到你的時候,可能會情不自禁喊出你的代號,或是不經意透露出你真實的身份。」
「你威脅我?」舞羽掄緊拳頭,氣憤難消。
從十二歲之後就沒人敢再威脅她,這個人找死!
「不,只是希望你能慎重考慮,因為我真的很需要你。」霧澤棹直視著她,堅定不移的目光出乎意料的滅了舞羽的怒火。
需要你拯救我快消失的心,需要你肯定我的存在,只要你……他在心裡渴求道。
舞羽一愣,想別開視線卻發現自己無法移開,她原先想說的話語全數逸失。
那雙眼睛有著足以吸引人進一步探究的東西。
好一會兒,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現在『空』的成員全數停止接受任務,而且你要僱請我必須透過MATRX才行。」
提到MATRX凌心宇,舞羽不免凝重的略垂肩膀。
對他們而言,最不可或缺的心靈支柱心宇一倒下去,他們表面上看來一如往昔,可內心皆是忐忑難安。
他們因心字而凝聚,現下因心宇而四散各地尋找能延長自己生命的「處方箋」,心裡總忐忑不安的,只因他們刻意掩埋忽略的過去會因此而再次浮現。
因為DNA序列的問題,使他們七個人沒一個活得過二十歲。身為核心的心宇已發病,而他們這些還沒發病的人,僅能設法取得製造他們父母的科學家當初留下的DNA序列—
—那已成為他們唯一活命的希望。
老爹——史克維茲博士——說DNA序列放在一條呈菱形立方體狀鑽石項鏈裡,鑽石在燈光的映射下呈現藍色的光芒。若是她似眠羽那般坦率、直宇那般幸運,或是薰雨那樣了無牽掛也罷,偏偏她對過去仍存有非常大的顧忌,沒有心宇在,她封閉的過去就像一頭少了禁錮的猛獸,從她破了個大洞的心入侵。
她只能全力防守,卻找不到機會反擊。有時候不禁想,如果她也能像眠羽一樣找到叫個足以依靠的人該多好,每每思及此,她腦中便會出現那名長久以來存在記憶中、擁有獨一無二笑容的人影,但她始終憶不起那個人,只是心頭對那個人的印象卻強烈得無法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