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抒衡皮笑肉不笑的揚起嘴角。折扇煽呀煽的,好不愜意。
儘管他積怨比海深,仍是一派悠然。
眼前的綠袖兒不再是那個呼前喊後、總纏著自己的甜姐兒,而是一名完全陌生的公門中人,是他厭惡的人類,可這種情況卻是他造成的。
「住口!這回我不會再讓你跑了,殺人兇手!」元綠袖自病榻上清醒,迎上眾人歡喜關切的眼神,只覺得自己像是睡了好長一覺、做了個好長的夢,所有的不適與大伙口中的病症,她完全沒有印象。
她只知道當她得知是一位姓平的公子救了她時,一股怒火直衝腦門——她知道是他!一定是他!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如此肯定,但那絲疑慮在找著他後即消失無蹤。
她捉了含光就往白光閃耀的地方跑。終是在這兒找到他,暗自立誓這回不再讓他跑掉。誰知他一開口,就像含了無數火藥般,即便他刻意笑了兩聲讓她聽見,她就是知道他滿肚子火氣。
可——她是怎麼知道的?
分明他語間的笑意是如此的明顯,而她也覺察不出他有任何負面的情緒滋生,但她就是知曉他的怒焰高燃。
「閣下的謬讚,在下不客氣的收下了,還有事嗎?」平抒衡不介意被指稱為殺人兇手,對他而言,那反而是個讚美。
「你……」元綠袖嬌軀一顫,無意再同他說下去。她自知在口舌上技不如人,當然不會再同平抒衡說下去,以免被他帶著繞了個大圈圈,頭昏腦脹之際還讓他趁勢溜走。「廢話少說,動手吧!」
「我不習慣對女流之輩動手。」平抒衡折扇輕搖,語帶笑意地回絕元綠袖的挑釁。
「由不得你!」這個可惡的罪人!元綠袖氣得連執劍的手也發起抖來,「不要小看我!」
平抒衡聞言,心情大快,怒意全消,她還是一樣,急於在他面前……喝!他一驚,趕忙定下心神。
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他在「回憶」了?
「元大人……在下另有要事,恕不奉陪。」平抒衡斷定此地不宜久留,他更不宜與元綠袖多加接觸、定睛凝望元綠袖的模樣,將她氣急敗壞的容顏嵌進心海,與她道別,最後狂笑幾聲,「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面。青山原不老,因雪白頭……」
「平抒衡,哪裡走!」元綠袖意識到他有離去的打算,於是揚劍刺向平抒衡,後者向後傾倒,退開一大步避開她的劍鋒與劍氣。
「元大人,暗劍傷人豈是官門中人所為?」平抒衡氣定神閒的笑問。
元綠袖不出他所料的氣紅雙頰,「我……我才沒有暗劍傷人!」
「姑娘家別只著單衣就到處亂跑,這個時代可不似從前或是邊疆。」平抒衡說這話時是皺著眉頭的,可他的語句帶著柔和的譏諷。
柔軟溫熱的感覺襲上她的肩頭,元綠袖伸手一捉,只捉到那質地上好的錦織外袍,上頭仍留有平抒衡的氣味與餘溫,而他人,早不知去向。
「綠袖!」
「綠袖!你沒事吧?」
一群人士衝進官邸,找到元綠袖時,只見她一手持劍,一手拿著件男人的外衣,兀自發愣。
「綠袖?」大師兄吳虞與眾師兄弟們對望一眼後,輕聲喚道。
「嗯?」元綠袖回過神來,發現身後有很多人,於是穿上這件對她極不合身的錦袍,一抹淡淡的香氣傳來,那是屬於高山的氣息,她記憶深處熟捻的味道……
是哪兒呢?元綠袖記憶中沒有這樣的一座山,那令她懷念的山林終年覆雪一是哪裡呢?為何她分明是首次聞到平抒衡的氣味,卻熟悉得彷彿早已滲進她的骨骸一般?
「綠袖,你怎麼呆站在這兒?跟師兄們回去吧!」由於元綠袖的舉止與平時大相逕庭,所以他們都不敢過於刺激她。
「三師兄,我沒事。」緩緩揚起唇角,元綠袖強裝鎮定的安撫眾人。
「可是你一醒就往外衝,連衣服也沒穿好——」游悠接下來的話被眾人瞪到吞回肚裡。
他們在洛陽城內盲目尋人時,可有許多人看見元綠袖只著單衣在城內四處奔走,不知在找尋什麼。
「我真的沒事,對不住,給你們添麻煩了,我還有事,先行一步。」元綠袖凝神微笑,收劍人鞘,轉身離去。
「呃……綠袖……綠袖啊……我們都是來幫你捉兇手的耶!」吳虞見元綠袖拖著那過大的錦袍就想走人,不禁叫出自己前來的目的。
「兇手?」元綠袖頓住腳步,側身偏頭「望」向他們,「誰同你們說我是來找兇手的?又是哪位將捉兇手的責任賦予我的?」
此時眾人無一不感受到元綠袖散發的怒氣,於是有志一同的選擇緘默,然而元綠袖沒有給他們機會逃避。
「大師兄。」
「嗯?啊?這個……」吳虞有若驚弓之鳥般抖了下肩膀後,遲疑的應著,最後他支支吾吾的把答話這個燙手山芋丟給杵在一旁的二師兄。「劉勤,你來回答!」
「二師兄?」元綠袖輕喚,可這聲輕喚蘊含的火氣可不小。
「呃……這個……是……是王爺吩咐下來的。」劉勤瞪眼推卸責任的大師兄後才開口。
「是嗎?」元綠袖只是輕聲歎息,語間的悵然分不清是怨是得意?
早該明瞭會有這樣的結果。早在廉王的戲言一出,她就該明白自己定是得擔負起這個責任,只是經過幾日的昏迷再加上這一追,她便忘了廉王的命令。
緝捕兇手歸案是她的責任,她卻任兇手在自己眼下溜走。
平抒衡。這三個字在她心海掀起狂風巨浪,她卻不知自己因何與之起舞,又因何激動?分明他是個不相干的人,即使他救了自己,可他殺了人,就該接受法律的制裁。
她有種無力感,有種自己定會失敗的預感。
「綠……綠袖,你別擔心,我們師兄弟都會幫你的。」游悠拍拍胸脯保證,以為元綠袖是在擔心捉不到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