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她不一時心軟出手相救,也許……也許她此刻已在天邊海角,過著輕鬆自在的逍遙生活……
「喂!給我醒來,別睡!」
她好累呀……好想就這麼將一切放下……別喚她可好?
「喂!」
別……別喚了……她想……她想休息……
「白椿槿。」那嗓音滲著不知名的怒火,命令的口吻讓白椿槿不知不覺地依從。
她睜開濕潤的眼睫,迷濛不清的視線裡納入一雙邪美妖眸,那幽黑的瞳眸像磁石緊緊吸附著她的心魂,但她只能任疲憊帶走自己。
眼前一黑,她墜入那香柔甜美的黑暗深淵……
「白椿槿!白椿槿!」水承瀲大力的搖晃她軟趴趴的身軀,但得不到一點回應。
他見她像死了一般,因此鬆手想「丟掉」她,但手比自己的腦袋更快一步地在她身子沒入水之前將她挽住——
為此,他心一驚。
「為什麼我要拉住你?」他挑高眉,不甚明瞭的問著昏迷的白椿槿。他空著的另一隻手不自覺地撫上她的臉頰,那滑嫩冰冷的肌膚讓他一再撫摸,最後將大掌整個覆上她的頰。
心頭莫名引來陣陣的撞擊,他不明所以,只覺煩躁,想再次「丟棄」白椿槿,但回頭一想,終是將她「拎」進山洞,卻不知她為何沒醒來?
照理說脆弱的人類經他這麼一晃,不死也該醒了,可白椿槿沒有任何的反射動作,一徑地任他擺佈。
這不是他印象中的白椿槿,她該是沉靜堅定又帶點強勢的模樣,該是他受傷時所見的那名惡質人類,可現下的她讓他心生異樣,騷動難平,無法理解。
洞內的火光因柴枝燃盡而變暗,妨礙水承瀲「觀察」白椿槿,他眉一揚、手一拂,原本熄滅的火光再次死灰復燃,甚至比先前更加的明亮。
水承瀲將阻礙自己的外因給剔除,可心頭卻教更多的疑惑所佔據,他靠近躺在稻草堆上胸口幾無起伏的白椿槿,滿臉疑惑的盯著她看。
久久,他坐在她身邊,覺得礙眼地一揮手,替她換上一件全新的白裳,想著她穿全白的衣裳很是無趣,於是白椿槿身上的白裳綻出朵朵芙渠,為那單調的白添上一抹清麗。
水承瀲只手撐頷,望著白椿槿,探手摸上她冒出細細冷汗的額,睫一斂,她身子變熱,佔據她的冷剎那間全教水承瀲給吸收。
之後,他聽見白椿槿嚶嚀一聲,很是疲累的揚起千斤重的眼睫,迷茫不知所措的凝視山洞頂,像飄在空中的雲朵般輕盈,找不到定點似的呆愣著。
水承瀲見狀,不悅地撇撇嘴角,伸手到她眼前晃了晃,讓她發現自己的存在。
她的反應遲鈍,當水承瀲在她跟前揮了第十次手後,才如夢初醒般的將眼眸轉向他,爾後又花了一些時間才辨出水承瀲。
「你……」白椿槿想著自己應是已被他害死,卻怎麼也沒想到一睜開眼,頭一個入眸的竟然還是水承瀲,一時之間,她有些慌,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殘酷與隨心所欲是她捉摸不住的,就好比適才她分明沒惹到他,卻被他壓入水中害死一般。
死?此刻胸口傳來的跳動不是假的。死?此時她手掌心的暖和如此真實。死?
她死了,不是嗎?可死人……不都是冰冷的嗎?
白椿槿低頭看看自己,摸摸自己的臉頰,熱的,又見自己的衣裳換新,手腳行動自如,有呼吸……一個天大的疑問扣上她的頭頂。
她沒死?她……沒死?
那滅頂的恐懼以及呼吸被奪走的炙熱是如此的真實,可……眼下的水承瀲也是如此的真實。
他沒有再靠近她,但他的存在足以奪走她所有的思緒,教她只能專注在他身上,惴想著他下一步的行動是何?是否又是另一樁她必須承受的死亡遊戲?
她瞧見水承瀲盯著自己的眸光有異,妖眸盈漾著不知名的興味與苦惱,一股發麻感覺竄上心頭。
「我……我救了你一命……你……你……我有資格要求你報恩……」見他挑眉,白椿槿更是慌亂的說:「報恩,你懂嗎?受人點滴當泉湧以報,你雖非人,可我救了你的性命,因此……因此……」
「水承瀲。」水承瀲打斷她的胡言亂語。
「呃?」白椿槿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舌頭的存在,呆呆地望著他,也忘了為自己繼續爭取「生存的權利」。
「水承瀲。」他很是不屑的冷哼一聲,再次重複,「不是『你』,是水承瀲。」
不知為何,他一聽白椿槿叫他「你」呀「你的」,一股不快的情緒便佔領他。
水承瀲這名,他已忘卻許久,卻因這次受傷回想起來。
這個名字只有他一人知曉,當年知曉的人們如今已成風中灰土、地上泥沙,知道的,只剩他一人。
但他希望白椿槿叫他這個名字,唯有她一人。
「水承瀲?」白椿槿依言喚道,出乎意料地在他眼裡窺見一絲滿意。
霎時,她明白這是他的名。
不是「蚣蟆」,而是「水承瀲」。
註:魚鷹便是顱鷓(音盧慈)。
第五章
幽幽靜靜江水平,悠悠映映波瀾起。
白椿槿盯著水承瀲專注凝視的妖眸,不甚理解那雙眼眸隱含的意義?事實上,她沒弄懂過他,也不想弄懂他,對她而言,他不過是個憎惡人類的「非人」;而自己僅是正好倒霉被捉住成了他玩物的「人」。
她見不得有任何生物在自己眼下受傷,因而大發善心的救活他,如是而已。
可……水承瀲的眼神教她莫名心悸,那陌生的感覺又麻又熱的散發著,凌駕她的理智,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你——」
「水承瀲!」水承瀲不悅地咆哮糾正她。
「水承瀲,你……你的傷……」白椿槿藉著光亮瞧清他身上的衣物也換過,但肩胛處滲出血絲,想必是適才的「遊戲」牽動他日漸復元的傷處。
水承瀲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肩胛,掀開衣襟,偏頭想將血舔乾淨,但上一刻縮得老遠的白椿槿立即衝過來,撕了自己的內裙為他壓著止血,然後用布中包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