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山境內的農田、果園及土地,絕大多數都歸袁家堡所有,鎮民無法在這裡繼續生存下去,袁家堡自然不能置身事外,無奈袁長鶴幾經率人圍捕那隻老虎,卻都無功而返,受害的人數也就日漸增加。
「阿彌陀佛!」住持悲憫的念了聲佛號,棲雲寺距離此地不到兩公里,同屬於大華山境內,今傳有吃人的老虎出沒,自當不能等閒視之。「此妖已有五百年的修行,不是普通人應付得了,各位施主還是不要輕易涉險。」
「不知大師有何高見?」袁長鶴神情凝重的問。
住持手指撥弄著佛珠,遙望遠方,「老納已經算出今日午時那妖孽即將修煉成人形,不過那也正是它最虛弱的時刻,施主向來有神射手之美名,只要在它幻化為人的那一瞬間,將箭射進它的心窩,便可功德圓滿,若是不幸失敗……唉!此妖孽必定會危害生靈,後患無窮。」
「不論結果如何,袁某自當全力以赴。」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眾人受苦,當下調集堡內的壯丁,準備前往老虎的藏身地點。
一名家僕在這時匆忙的奔上前,「堡主,夫人的肚子突然陣痛得很厲害,可能是快要生了,請堡主趕緊過去一趟。」
「這——」袁長鶴本能的轉身要入內,可是瞥見一個個對他寄予厚望的鎮民,以及整裝待發的壯丁們,只得強自按捺住對妻子的關切之情,「快去請產婆,並好好照顧夫人,另外——轉告夫人一聲,說我很快就回來。」
他的妻子就要生產了,還是他袁家第一個孩子,可是,此時此刻袁長鶴根本無法拋下眾人對他的期待,而且情況已刻不容緩,不允許他再耽擱下去了。
於是在住持的指引之下,袁長鶴攜帶了弓箭,跨上馬背率領壯丁出發。
經過一個多時辰,一行人跋山涉水的進入深山中,來到老虎藏匿的洞穴前,距離午時剩下不到半個時辰,眾人潛伏在外頭屏息等待。
「大師,現在該怎麼做?」他懷著緊張忐忑的心情問道。
住持口中唸唸有詞,每念一句佛號便撥一顆佛珠,靜待時間的到來。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耳邊只聽見呼嘯而過的風聲,以及樹梢的樹葉被風吹過的沙沙聲響,掩過了眾人急促的呼氣聲。
袁長鶴握緊手中的長弓,手背因用力而青筋凸起;萬一不幸失敗了,也許自己也會有生命危險,可是想到家中的愛妻和即將出世的孩子,他們不能沒有他啊!所以,他絕對不能死!
「就是現在!」住持猛地張大眼,低喝道。
他沒有時間多想,在壯丁持火把的照明下衝進洞穴中,果真見到他們要找的目標,原本趴伏在石床上的老虎身上陡地發出萬丈光芒,眨眼間幻化成一名身穿白袍的年輕人。
「妖孽——」果真如住持所料,袁長鶴記起自己的任務,火速的將箭架上弓,對準它的心窩射去,「去死吧!」
當箭矢「咻」的一聲,準確無誤的射進已幻化成人形的虎妖心臟!只見它仰頭發出一聲氣勢萬鈞的痛苦衷嚎,整個山洞都被撼動了。
袁長鶴和幾名壯丁跌成一團,各個駭白了臉。
「堡主小心——」
他好不容易才站穩,連忙關心的詢問其他人,「有沒有人受傷?」
「堡主,我們都沒事。」其他人也紛紛的爬了起來,帶著懼意瞅向石床。
胸口流出大片血跡的虎妖,眼神中盛滿熊熊的恨意,「該死的人類!你們居然毀了我五百年的道行。」
「你這妖怪危害人間,袁某只是替天行道,為百姓除害。」他心裡雖然害怕,可是仍然強自鎮定的挺直腰桿面對它。
「啊——」它仰天長嘯,讓鬱積在胸口的怨氣直達天庭,外貌也開始漸漸變回本來面目。「好個為民除害!袁長鶴,你這一箭不只毀了我五百年的道行,甚至奪走了我的性命,這個仇我一定要報——」它一陣瘋狂的大笑,這次連山頭都在劇烈搖晃,震得所有人心驚膽戰。「哈!你怕了是不是?」
袁長鶴臉色發白,「你想做什麼?」
「我等了五百年才等到這一天來臨,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麼死了——」它表情猙獰的邪笑,身子慢慢的彎曲,雙手慢慢的變成前肢,「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要用我的鮮血詛咒,詛咒你袁家世世代代的長子都將成為半人半獸的怪物,一生受盡世人的恥笑和嫌惡,永遠只能生活在黑暗中——」
袁長鶴聞言,血色盡失,「不——」
「哈哈哈!這樣還不夠,我還要詛咒你的後代,每個身為長子的子孫各個全都活不過二十五歲,我要他們在臨死之前心裡都還憎恨著你這個祖先,由於你的好管閒事,才讓他們必須經歷這麼大的痛苦和磨難,永遠、永遠都無法從我的詛咒中解脫,哈——」笑聲未歇,它已化為原形,碰的一聲倒在血泊當中。
袁長鶴面無血色,吶吶的說:「這不可能是真的,它只是在嚇唬我——」他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不願相信詛咒會成真。
接著一聲轟然,山洞開始塌陷。「山崩了,快逃——」有人驚恫地大叫。
「堡主,我們快到外面去——」所幸全部的人全都死裡逃生,平安的逃到外頭。
住持在洞外閉目合掌,口裡喃喃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等山洞口全被大石堵住,眾人於是齊聲歡呼。「那妖怪已經死了——」
「從此以後,我們再也不用害怕了,太好了——」
一行人完成任務便下了山,可是袁長鶴的心情卻一直輕鬆不起來,腦中迴盪著虎妖臨死前所發下的詛咒。
詛咒不可能會成真的,一定是他多慮了。
當袁長鶴等人回到袁家堡,他立刻急急的往他們夫妻所居住的院落而去。
院落裡卻傳出陣陣低泣聲,他心中霎時有了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