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呀——」她嬌嗅,腳一跺,「瞧您說些什麼?!」
一陣子相處,瑤光對這位名震天、地、人三界的捉鬼天師敬意日增,真當他是自己的親兄長,常會顯露出姑娘家的愛嬌神氣。
「晤——我說了什麼啦?!我是說我生得醜啊。」
「大哥雖沒好外貌,那又如何?我瞧見您,心中偏生歡喜。」
兩個對瞧著,一陣笑意。
瑤光眼細瞇,像發現了什麼,「大哥,您鼻頭怎麼——」腫了?!
「什麼?!喔,你說這個呀。」他笑聲壓低,假咳了咳,「沒注意,教一隻不知死活的虎頭蜂給叮啦!」
「啊?!」瑤光不可思議地張著小嘴,愣了半晌,「大哥不是有靈通護體?」
「靈通護體守的是元神,而非肉身。修成正道後雖可以元虛來去,若化成實質,軀體仍會受傷,復原能力就得視道行深淺而論。」他鬥雞眼瞧著自個兒鼻頭,「唔,你不提,我倒忘了。」接著大袖一揮,放下時,鼻頭紅腫已消。
聽完解釋,瑤光心一緊,憶及他為她擋開的熱水,那時他並非元虛幻身,滾燙的水淋在身上,卻什麼也不說。
不知那傷嚴不嚴重?那一剎那定是疼極了……
「怎麼啦?!瞧你失魂落魄的。」
「沒、沒什麼。」趕忙收斂心神,她緩開眉心,輕聲問著:「大哥怎有閒暇至此?那鬼怒山的魔胎可有消息?」
「我已派出底下小鬼,相信很快便有消息傳來。魔胎之禍我倒是不擔心,反而是妹子——」他稍頓,濃眉一揚,「為兄將你暫托文判,你實該隨著他去,那裡雖是陰曹地府,有他看照,無誰敢對你如何。」
「小妹寧可在這河畔,我這身份去了地府,少不了要受些拘束。」
他瞧著她一眼,嘿嘿地歎了歎。「有時,為兄真不懂你。你不走,是為了那個死了爹娘的孩子?」
「他很可憐,我能陪著他一陣時光也好。」她微微彎唇,「大奇別怪文……文相公,是瑤光堅持要留在這兒的,不是他有負所托。」
銅鈴大眼一挑,「文……相公?!」
「就是文竹青。」沒來由的,她覺得臉又熱了。
「文竹青是何方神聖?!」
「嗄?!」瑤光真糊塗了,眨了眨眼眸,怔怔地說:「是文判官啊……他說,他姓文,名喚竹青。」
炯目一瞪,爪尾眉陡擰。「好哇!他也太不夠意思,我識得他多少年啦,從來只喊他文老弟,因在地府他掌管文書,沒想到還真有個名字!竹青?!喝!還挺雅氣的。」
「說不定他隨便說說的,不是真名。」
「那為何他要對你隨便說說,卻不對我隨便說說?」他故意一問!目光精銳地打量著,很有評估的意味兒。
「呃——我、我不知道。」她輕咬著唇,扭開頭,「或者你們相識久了,他敬重大哥您,自然不會胡縐。大哥因鬼怒山之事無暇顧及瑤光,而將瑤光托付於他,我不願隨他至安全之所,他又沒法時時看顧我,他教我自保的幾樣法術,全是瞧在大哥的份上。瑤光想……他是頂敬重您的。」
聞言,圓滾的雙目瞠得更大,不可置信。「他教你法術?!」
瑤光點點頭,讓兄長的眼光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好似內心的秘密暴露了出來,教他視出端倪。
「瑤光笨,總學不來結手印的順序……他還要我跟著學道法修行,可是我不要……我不想成仙正果,不合適我的……」
沉默片刻,才聽他緩緩的、慢吞吞地問:「小妹,你思春啦?!」
「嗄?!」瑤光目瞪口呆,弄清他問些什麼後,整個人羞得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這真奇了,怎麼我的親妹和所收的義妹們,到得最後,每個都紅鸞尾動?!沒關係沒關係,你也甭瞞大哥,說到嫁妹妹,我是經驗老到啦,你不願入道修行,就找個好丈夫嫁了,為兄會替你辦得風風光光的。」他雙手支腰,笑得髮鬚皆震,忽然頓下,粗眉蹙緊,巨大的身軀微彎,直直盯住瑤光發窘的小臉。「嗯……但有一事,大哥得問明白。你思春的對象……難道是——」
「大哥!」她緊聲一喊,不願他道明。
「好好,不說。你我心知肚明即可。」他長歎一聲,看著河水,好似思索些什麼。
瑤光心中擰得難受,主動來到他身畔,頭頂僅及他的腰上,只得仰高小臉,歉然地道:「大哥……我、我坦白告訴您了,我想,自己是真的喜歡他,但是我與他身份懸殊,更何況,他是不能有人間情愛的,一切……都是妄圖。」小手拉了拉他的大紅衣袖,「大哥,別為瑤光煩惱,好不好?我會管好自個兒的。」
看看天、看看地,他終於轉頭看她。「你怎會看上他?!」
還有什麼好隱瞞、好羞澀的?瑤光芳心可可,寸寸是意,持著勇氣,將串鈴兒的事和那男子給的拒絕從頭至尾、一五一十地娓娓道出。
「可怒也——」聽完事情原委,眼眉又猙獰了起來。「真真可怒也!」
「大哥——」瑤光喚著,聲音再輕再柔也安撫不了捉鬼天師的怒氣。只見紅袍身影疾速地在河岸來回踱步,瑤光不知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嚇得咬唇怔立,視線憂心仲仲地跟著他移動。
突然間,他腳步停頓,狂放喊道:「好!很好!不能有人間情愛。你非生人,他更非生人,兩個都不是人,就不能稱作人間情愛。嘿!本天師就不信,我沒法將妹子嫁他為妻!」
第五章--我有情懷許自知
月色漠漠,夜風淒清。
臨水的陶家村早已陷入沉靜,偶爾,遠處傳來幾聲犬吠。
豆子家的小院落內尚有燈火,瑤光緩步輕移,以為小豆子又讀書讀得睡著了,忘了吹熄油燈,她跨入小屋,裡頭那白衫男子恰巧抬首,兩人相互對望著,竟一室無言,流動著難以言明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