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白總管有交代,一定不能讓您受委屈的!」葛叔說著說著,煩惱地皺起了眉,看上去,受委屈的倒像是他了。
「沒的事,我沒受什麼委屈的;這一路上的風景,著實讓我開懷不少……反倒是因為不習慣出遠門,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我才真該過意不去呢!」年輕人客氣地說著,一心想讓葛叔放心。
「您……您別這麼說,這是我份內之事,應該的,應該的。」
葛叔見年輕人如此溫文多禮,一下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有打了個哈哈,便沈默下來。
他本是威遠鑣局蘇州分局的管事,人稱葛叔的葛金池,職務便是處理蘇州分局的一切大小事物,也等於是負責坐鎮蘇州分局。
半個月前,威遠鑣局的總管白紀羽——雖然他在江湖上的外號瀟灑風雅得不得了:「飄逸似羽、笑傾眾女」!但以工作上來說,大夥私下叫他鬼見愁的人——竟突然帶了這個年輕人來找他,還命他立刻要親自送這年輕人上京城齊府。
白紀羽還吩咐:這靳公子是貴客,絕不可怠慢,更不可得罪,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鬼見愁頭頭下達的命令,葛金池那敢質疑怠慢!就算心中已是叫苦連天,也不敢稍露一分思緒。
只不過……
靳公子?他懷疑。
單薄的身子,細緻的五官,還有那舉手投足間的文弱樣……葛金池益發的覺得,這名靳公子怎麼看就怎麼像女娃兒!不過這並非是他可以涉問的問題,他明白這道理的。
沈默了半晌,葛金池先開口說道:「靳公子,我想趕了這麼些路後,您也渴了……而遠處似乎傳來水聲,不如我去取水過來……」
「那就麻煩你了!」年輕人微笑頷首。
「是,那麼請您稍後,我去去就來!」
說罷,葛金池忙不迭地離開了尷尬的現場。
*****
待葛金池走遠,年輕人像是再也忍不住睏倦的倚樹假寐起來。
雜念在腦中群起亂舞;他試圖平息一切,卻發現顧此失彼……最後,像是所有的事情都糾結在一塊兒,碰撞出混亂,發出的噪音惹得他頭疼欲裂。
突然,他睜開了眼睛——
不對,這些擾人的聲音並非是自己的夢境!年輕人驚慌地想著。這些由遠而近的聲音,分明是兵刃相交所發出的擊響。。
「怎麼辦?該不會是遇上了土匪吧?」在涼颼的天候中,年輕人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天啊,恰好連一名武師都不在時才發生這種事……」
但也不能大剌剌地就呆站於此啊!年輕人強自鎮定心神,四下張望,情急之下躲入了剛才倚靠的大樹後面,密實的矮樹叢裡。
稍稍調好了蹲低的姿勢,年輕人便大氣也不敢稍喘的定在樹叢中,屏息靜待情況轉變,心中暗祈著打水的葛金池盡快返回。
但天不從人願,年輕人還沒盼回葛金池,那些打鬥聲的始作俑者,就已經來到他所藏身樹叢的空地前了。
「你……你不要逼人太甚了,」年輕人嚇得縮成一團,只聽得一個粗嘎的男聲說道:「不過是個嫩娃子,毛都沒長齊呢……『光』看來也沒什麼了不起!」
「喔?是這樣嗎?」一記年輕的男聲透著笑意的話語,低沈優雅。「那你怎麼被我追到喘得像條沒水喝的老狗?」
「你……」粗嘎的男聲明顯地被激怒了。「欺人太甚!你別忘了,我可也是嶺南第一名門八卦無雙劍派的掌門人!」
「我——知——道,不必再提醒我,」迷人的男聲故意拖長著尾音,擺明沒把什麼掌門人的頭銜放在眼裡。「不過既然你這麼好心的提醒我,我也不好不禮尚往來……」
「什麼?」粗嘎的男聲撐出嚇人的氣勢,大吼一聲。
「為表對閣下身份的尊敬,我回饋閣下兩件事:就因為你是什麼八卦掌門,我才會這麼有耐心地陪你玩了半個時辰的捉迷藏!也因為你是那個什麼勞什子的無雙大淫蟲,我才必須為了一點蠅頭小利,放著好好的午覺不睡,大老遠的跑來做掉你,懂嗎?」
迷人的男聲說完,還打了個長長的呵欠,表明自己的辛苦!
一聽到此,本來害怕至極、躲在樹叢中的年輕人要費好大的努力,才能壓下大笑的衝動——這人損人的功力,怕是比起白紀羽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想到這,年輕人的心情一輕鬆,便好奇起來,慢慢探頭外望……
這一望,年輕人又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壓住了驚呼的衝動!
順著枝椏空隙往外看,首先映入眼的是一高一矮兩個男人;矮的約莫五十開外,一身藏青袍子,一柄已經出鞘的龍頭寶劍,看來氣派的確不小——大約就是那位八卦無雙劍派的掌門人了吧!
但讓年輕人震驚的並非這位老者,而是與其對峙的高個男子。
年輕人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俊逸的男子——就算是笑傾眾女的白紀羽,或是不知迷倒多少芳心的齊風,在面對這個黑衣男子時,大概也只能自歎弗如了。
一身黑色;手持覆罩著黑紗的斗笠、緊貼雙腿的長褲、風裡翻飛囂張的黑色大被風、一頭隨意用黑帶扎於背後的黑髮……全身散發著一種狂野不羈的傲氣。
可是,年輕人最訝異的,還不只是黑衣男子的英偉挺拔。
他竟有雙像是閃著妖光,令人調移不了視線的碧綠眼眸!
深幽如潭、卻也亮燦如翡翠;會隨著主人的話語或表情閃動著不同的明暗!雖怪異,卻有著一種撼人的妖美……
年輕人雖然吃驚,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現下的情勢好像越來越緊張,大有隨時開打之勢——
「你……」老者像是被激怒了,滿佈皺痕的臉透著豬肝似地深紅。「好,老夫本來看你是後輩,不想誤傷了你;沒想到你倒把老夫當作病貓!看來,不教訓教訓你是不行了!」
「不是當作,是根本就是!」黑衣男子仍舊雙手抱胸、懶洋洋地說著,完全沒把老者的話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