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於鳳荻羞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對了,晚上太靜了,要說話就小聲點,像我們這種上了年紀的人很容易被驚醒的。」他故作嚴肅的叮嚀,可明著在挪揄女兒。
「爸……」這下她真是糗斃了。
孟晉臉色一正,放下碗筷,「董事長,我……」
「什麼都不用說,既然你不想當我們的乾兒子,女婿也是可以,我們夫妻倆沒有意見。」
張潤貞也點頭附和。「孟晉,荻荻從小就嬌生慣養,要是又做出什麼任性的事,你可不要一味的縱容,該管的時候就要管,我們支持你到底。」
於鳳荻的臉上頓時掛了幾條小丸子的黑線。「孟晉,你不會那樣對我吧?」
「咳,那可不一定。」
說完,孟晉也忍俊不住了。
於鳳荻嬌聲抗議,「厚!你們好壞,三個對付我一個。」
「哈哈……」連同其他的傭人都笑開了。於家的餐桌上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這麼溫馨的氣氛了。
笑聲漸歇,大家安靜的用著早餐。「荻荻,這個給你。」張潤貞將一張月底到期的支票交給她,「這筆錢是上個月你要媽把更衣間的衣服拿去認識的二手店賣所賺的。」
她詫異的接過,「二十萬?這麼多?」
「要不是以三折的價錢急於出售,還可以賣更多錢。」
「媽,這張支票你拿去,你和爸不是參加一個什麼功德會……」
「慈濟功德會。」張潤貞糾正她。
「對,你們不是慈濟功德會的會員嗎?常常都要捐款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我也希望能為他們做點事情。」
這是她對上帝的承諾,感謝它賜給自己一個再生的機會,雖然宗教不同,不過都是在做好事,相信上帝不會計較的。
于氏夫婦眼中含淚,「荻荻,你真的要捐給慈濟?」
「我也用不了這麼多錢,給那些需要的人應該更有意義。」
她在安養院看過太多不幸的例子,有許多老人被兒女棄養,多年來不聞不問,處境堪憐,比起他們來,自己可是幸福多了。
「你真的長大了。」於國慶眼酸鼻熱。
「感恩。」張潤貞雙手合十,「媽代替慈濟謝謝你。」
於鳳荻覺得做好事的感覺真好,眼角不輕意覷見孟晉贊同的溫暖眼神,心窩一熱,「好了,你們不要再誇我了,我會害羞的,其實應該感謝這次的車禍,讓我感受到生命的可貴。」
「這叫因禍得福,多虧菩薩保佑。」
「爸媽真的以你為榮。」
☆ ☆ ☆
又到了他們的午夜約會。
兩人坐在草坪上,於鳳荻偎在他身畔,兩人的手指緊緊交纏著。
「孟晉……」
「嗯?」
她真不想打破此刻你儂我儂的氣氛,可是,有個問題纏繞在心中,始終抹殺不掉,非問出口不可。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我……你還會喜歡我嗎?」一顆心宛如吊在半空中,聲音有些緊繃。
她知道,孟晉自始至終愛的女人是真正的於鳳荻,雖然自己擁有她的外表,靈魂卻是另一個人,每次想到這點,她就忐忑不安。
「你就是你,怎麼可能是別人?」他笑說,不以為意。
「我的意思是……」於鳳荻急著想知道他的心意,「你究竟愛的是哪一個我?是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他會意過來,微笑的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我愛高中時候的你,更愛現在在我面前的你。」
「那車禍之前的我呢?」
孟晉怔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恨那個我對不對?」於鳳荻的心往下沉。
「為什麼要問這個?」
她坐直嬌軀,表情凝重,「因為我想知道。」
原先美好的氣氛果然一下子就蕩然無存。
就在於鳳荻以為他不會回答時,孟晉還是沒有抗拒她的請求。
「你真的想聽?」
於鳳荻馬上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他撇了撇唇,深吸一口氣,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
「你說得沒錯,我是恨她,恨她居然將一個人的尊嚴踩在腳底下,而絲毫沒有懺悔之意;恨她作踐生命,只顧著追求享樂,毫不在意傷透父母的心;更恨她變得自私自利、愛慕虛榮,讓自己成為外表光鮮亮麗,氣質卻低俗的女人!」
聽孟晉說得咬牙切齒,害得於鳳荻不曉得該怎麼接下去。
許久之後,她才找到聲音開口。
「其實,你大可以辭職不幹,於家並沒有綁住你。」
孟晉苦笑一下,「每次想提出辭呈,我就會忍不住想起唸書的時候,你知道我放學還要去市場幫我媽賣菜,晚上又要作家庭代工,總是體貼的將寫好的筆記借給我,考試前還會幫我畫重點,讓我的成績不至於太難看,還有中午沒有飯吃,會多帶一個便當,偷偷的放在我的抽屜裡……」
她聽得兩眼發怔。
想不到「於鳳荻」以前還是個善良細心的好女孩,可是長大之後怎麼好像變了個人似的,真是讓人想不通。
「……每當我想放棄的時候,就會想起那段美好的回憶,讓我不得不心軟,有時我真恨自己的軟弱不乾脆,但是卻又身不由己。」
於鳳荻斟酌著要說的話。「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哪一天我恢復記憶了,又變回你討厭的那個於鳳荻,你會怎麼做?」
他陡地扣住她的肩,「你會嗎?」
不!他無法接受。
「呃,我是說如果……」她被孟晉激越的眼神嚇了一跳,斟酌著用詞,「因為車禍之前的事有很多我都不太記得了,有時我會覺得自己不像自己,所以我怕……萬一哪一天突然想起所有的事……那個自私自利、愛慕虛榮的低俗女人又回來了,你——還會愛她嗎?」
「不!我不准你變!」孟晉失控低吼。
「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於鳳荻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如果讓我選擇,我也希望永遠保持下去,可是,這還得看上帝跟不跟我們配合……唔……」兩片男性的嘴唇倏地封住她的,不讓她往下說,就怕真的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