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當然有事!」說著,蘇媽媽還左右來回瞧了下,彷彿怕待會要說的話被誰給聽到了一般!
「我說傑安,你今天有沒有看見,住在你隔壁那姓唐的孩子啊?」
「他怎麼了?」她反問道,心中已有幾分清楚對方要說什麼了。
「我告訴你,好可怕呀,昨晚我老頭去買消夜的時候,在大門口剛好和那孩子擦肩而過,我老頭說他瞧見那孩子一條手臂上血淋淋的哪!」
「哦?」她輕應一聲,平靜的表情與臉色蒼白的蘇媽媽截然不同。
「傑安,你怎麼會只『哦』一聲!」蘇媽媽不滿意地喳呼叫著。
「傑安啊,我知道你媽心腸好,對人沒什麼防備,不過那孩子實在太危險了!你瞧,從搬來的第一天就惹事,跟人家在公園裡打了起來!更別提這幾年下來,前前後後惹了多少是非?
「還有啊,他那個一天到晚不見人影的母親,那女人簡直是太不負責任了!自己的兒子也不好好管教管教,也不知她是在做什麼的?要嘛就不見人影,要嘛就喝得醉醺醺的出現,我瞧啊,她八成是──」
「謝謝蘇媽媽的關心。」嘴角的微笑依舊,她不疾不徐的出聲打斷。「我會把蘇媽媽的關心轉告給我母親知道,謝謝您,那麼,再見。」
「哦,再見……不過,傑安啊,你一定要好好跟你媽媽說說!」總覺得沒達到目的的蘇媽媽,不甘願地在後頭喳呼著。
謝傑安回頭,回以一個微笑,表示知道了。
優雅帶著幾許淡漠的微笑,它們跟先前並無兩樣;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裡是多麼波濤洶湧!
她的心情很不好,尤其在經過蘇媽媽的閒言閒語後,變得更加惡劣。
不錯,唐正浩在學校是個問題學生,在外面是個不良少年,只要是聰明人,都應該要離他遠遠的才對。
她也曾三番兩次這樣警告過自己,但,為什麼她總是做不到呢?其實如果她真要拒絕母親的要求,不去送便當給他,也並不是件難事……
腳步一頓,她突然想起好幾年前無意間瞧見的一幕。
那是一個沒有星星、沒有月亮的夜晚,也是他搬來的第二個晚上。
那晚她熱得睡不著,想到窗口吹吹風,怎知才想把頭探出窗口,便赫然驚見他就坐在對面窗口的窗欞上,嚇得她連忙躲到窗簾後。
那時,她模糊地好像聽到一聲嗚咽,禁不起好奇心的驅使,她悄悄地探頭偷看。
結果,她震驚地發現那蜷曲的小小身影竟然在哭!而且哭得好傷心……
她模模糊糊地看見他的雙肩劇烈地一抽一抽,兩條瘦瘦的胳臂還一直不停地猛往臉上擦去,還有那十分壓抑的嗚咽。
他……究竟為什麼在哭?他是那麼一個愛逞兇鬥狠的人……
從記憶裡回過神,謝傑安不想去探究心口那股悶悶的感覺是為何而來,她拎著印有藥房名稱的袋子,進入家門。
背後,隱隱約約似乎還可以聽到,殘留在空氣中,微乎其微的……輕歎。
而她,完全沒發覺自己竟然為了唐正浩歎氣。
☆ ☆ ☆
星稀月明。
今晚和昨晚並沒有什麼不同,一樣的悶,一樣的熱!
唯一不同的是,輕聲運轉的冷氣機,讓置身室內的她,不必再受屋外的悶熱所苦,不必忍受汗流浹背。
是啊,這麼舒服,她應該要早早上床睡覺才對;但,為什麼她竟是坐在床上,怎麼也無法入眠!
傑安瞪著牆上的壁鐘,看著指針分分秒秒前進,她只覺神志似乎也越來越緊繃……
厚∼∼該死!終於她再也忍受不了地翻身下床。
那個唐正浩到底該死地在幹什麼?!這麼晚了還沒回家!
一個箭步衝到窗邊,她忍不住低聲朝對面那扇始終幽暗的窗子咒罵起來。
那個渾球!那個王八!
她以為他沒去學校,是因為想在家裡養傷;怎知她放學回家後,還在懊惱著該用什麼借口,過去瞧瞧那傢伙死透了沒時,她母親竟然先告訴她,說下午看見他被幾個不良少年找了出去。
好哇,你這王八蛋唐正浩!你最好死在外面算了,誰管你死活?!
唰一聲,她忿忿拉上窗,決定再也不管那傢伙的死活。
甚至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她還刻意將買回來的藥連著塑膠袋,一古腦地全丟進了垃圾桶裡。
結果,以為自己應該可以好好睡上一覺的她,還是一夜失眠到了天亮。
那個讓她等了一夜的渾球,終究還是沒回來……
☆
兩天後的一個傍晚,才補習回來的謝傑安,意外地瞧見了那台熟悉的摩托車。
他回來了?
什麼借口都來不及細想,她馬上將腳踏車隨意往家門口一擺,直接朝隔壁衝去。
晚風揚起她的發,遮掩了她的視線,她抓起髮絲隨手往耳後一塞。
不同於她過分嚴肅的表情,她鏡片後的一雙眼,隱約竄動著某種叫做激動的光彩。
謝傑安踏入唐家客廳的一剎那,不覺微微一楞。
跟上次來時的狼藉混亂相比,她發現這次客廳整潔多了……
呃,唐媽媽回來了嗎?而且……她沒有喝酒!
「唷,是誰呀?原來是隔壁的妹妹啊!」一聲輕呼,伴著一身妖艷,驀地出現在樓梯口上方。
「唐……唐媽媽好……」謝傑安囁嚅著,驚見唐媽媽一身艷紅妖麗的打扮,不禁有片刻呆楞。
「妹妹,你來找我家阿浩啊!」唐媽媽一笑,千嬌百媚。
「去去去,他在樓上呢……欸,還有啊順便替我說說那個不知感激的兔崽子!老娘給他送錢來,他竟然還跟老娘大眼瞪小眼、又吼又叫的!哇……真是沒心沒肺的混蛋……他以為老娘喜歡來啊!真是個小渾球……」
她那狐媚的身影,喋喋不休地飄過眼前,謝傑安在唐媽媽身上沒有聞到酒味,只聞到濃得幾乎嗆鼻的香水味。
望著唐媽媽走出大門的背影,有那麼一刻,她幾乎要衝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