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沒來由地抽動了一下!
這是什麼心情?嵇澤飛強壓下那股莫名的悸動,努力想起自己理應生氣地指正這些玩瘋了的僕婢們。
少奶奶帶著奴婢們一起作樂?這像話嗎?
他放冷了一張俊臉,大步從花叢中跨出,來到眾人面前,不悅地道:「都日上三竿了,你們還在這兒玩樂?」
大夥一看是少爺,嚇得忙做鳥獸散,不敢再逗留在語柔身邊。語柔瞄了丈夫一眼,不為所動地繼續拉扯著她的紙鳶,沒有理他。
「姑爺。」春水朝他欠了欠身,便安靜地站在小姐身後。
「你以為你在幹什麼?下人們有工作要做,可不像你閒著沒事可以做紙鳶來打發時間。才嫁進嵇府一天,就想把府裡的秩序弄得大亂嗎?」他責備著毫無悔意的妻子。
「偶爾休息一下也不為過啊!這屋子天天掃、天天擦,難不成等上一個時辰它就會堆滿灰塵了嗎?」語柔玩興減低了,開始收線。
「這是他們分內的工作,你別弄亂大家的生活。你要玩就靜靜地一個人玩,別扯進他人。」他生氣地數落著,眼光卻被牢牢地吸在她的臉上。
在明亮的陽光下,聶語柔的五官更為明顯。昨夜的妝太濃,遮去了她的純真,今天一看,他才發現她的眉宇間還留著些許稚氣,舉手投足間流露著自然清新,毫不矯揉造作。
這丫頭為何不長得醜一點?她簡直美得讓人討厭!嵇澤飛為自己對她的專注皺了皺眉。
「我是想一個人靜靜地玩啊!只不過我這紙鳶一放上天,大家就全靠過來了。」她說得很無辜。
見她收好了紙鳶,嵇澤飛瞪了她一眼,說道:「進房裡去,我有話跟你說。」
語柔把紙鳶交給春水,朝她眨眨眼,便隨著丈夫回到房裡。
嵇澤飛在小廳的八仙桌旁坐下,端起茶水啜了一口,才正色道:「有些話我得跟你說清楚。」
「什麼事?」語柔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來。
「你已經如願嫁進嵇家,就安安分分地當你的少奶奶,別想管住我的行動,也別想利用我爹來逼我就範,聽明白了嗎?」
「如願?有沒有搞錯?告訴你,我既不想嫁進嵇家,更不想成為你的妻子。我就算再傻,也不會傻到想嫁給你這個花名遠播的浪子,更不會妄想管住你的行動。」她臉色一沉,口氣森然。他以為人人都想攀上他?笑話!
「你不想嫁給我?」這一點倒出乎他意料之外。難道她不是急著替她被毀的聲譽找個擋箭牌?
「我不只一次地想讓我爹將婚事退了,偏偏我爹的死腦筋硬是不開竅,拚命把我推進深淵。」
深淵?他的火氣又上來了,她把他家形容成深淵?
「你別不識好歹了!以你這種不清白的女人,有人要已經偷笑了,還有臉裝腔作勢。」他氣得口不擇言。
語柔僵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說:「我是不是清白之身我自己知道,用不著別人多費口舌替我說明。早知道你如此在意這件事,我還寧願待在小賊窩,總好過在這裡遭人羞辱。」
「現在你已經嫁進門了,當然可以聲稱沒有退路。哼!你打什麼主意我清楚得很。或者,你在賊窩玩上癮了,這會兒還念著那些粗俗之人對你的『上下其手』?」
這話實在太傷人了!語柔再堅強也敵不過他的陰損,她張大了眼,因人格被曲解而潸然落淚。
為什麼嵇澤飛會這麼討厭她?真的只是為了外頭對她的謠傳?男人若真如此在意女人貞操的話,那他們為何又天天流連青樓,樂不思蜀?
嵇澤飛一見她晶瑩的淚珠就愣住了,她的淚比任何犀利的言詞都還要撼動他。剛才脫口而出的氣話只為了平衡心中的不快,話一出口他也知道太過分了,只是語柔自進門以來從未表現出柔弱的一面,他才會以強硬的口氣對她說話。此時見她受創的表情,他心中竟興起一絲悔意,一口氣梗在胸口,不知如何是好。
「原來你一直把我想成淫蕩不潔的女人。我瞭解了,以後我絕對不會去打擾你,你愛怎麼玩都隨你。不過,爹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你就算不喜歡我,也看在他年邁又辛苦經營家業的份上,留點時間幫幫他老人家吧。」
語柔把嵇元成交代她的話轉達之後,轉身拭乾了淚,把外頭的春水喚進門。
「春水,待會把東西收拾一下,我搬到西廂房去。」她吩咐道。
「小姐……」春水被她濕潤的眼眶嚇了一跳。在聶家,她可從沒見過頑皮的小姐為任何事掉淚。
「你幹什麼?」嵇澤飛眉心擰成一團,伸手拉住想往外走的語柔。
「離你遠遠的。這不就是你的意思嗎?碰上我這個不潔的女人,小心弄髒了你的手。」她睨了他一眼,又低頭看著他抓住她衣袖的手。
他倏地放開,像被燙到一般,轉身背對她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別再給我惹麻煩。我爹要是知道你搬出去,又要臭罵我一頓了。這房間就留給你住,我住到書房去。」
「我擔當不起。讓一個殘花敗柳住在新房,你不氣悶,我才失禮呢。」她面無表情地嘲諷。
「我叫你住下你就住下!」這丫頭存心來找他的晦氣是不是?才說沒兩句話就頂撞他。在鶯暖閣哪個女人不對他百依百順,偏偏這丫頭總喜歡用言詞招惹他。
「我說不就是不!新房空著,好讓你納個妾啊,這不就是你的想法?」
「你……」他為之氣結。
「我很明理。你上鶯暖閣也好,買個妾進門也無妨,我呢,只是個佔了正室位置的女人,伺候不起你這位富家少爺。」
「好!你說的。既然你認清自己的身份,以後不管我做什麼你都別管,其它的隨你愛如何便如何。」他劍眉一攏,大聲喝道。
語柔仔細地看了他一眼,這男人雖然相貌堂堂,卻沒有一顆溫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