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跟她預想的情況完全一樣。語柔笑著走向一名方才圍著談論她,現正在修剪前庭花木的女僕,稱讚地說:「真美!都入秋了,咱們園裡的花卻依舊綻放不謝,是你的手巧吧?」
那丫鬟似乎受寵若驚,臉紅地向她欠了欠身,恭敬地說:「少奶奶,我只不過澆澆水、剪剪枝,固定施肥,沒什麼特別之處。」
「但還是要費心思啊!花木有情,它們生長得如此茂盛,想必是照料它們的人慧質蘭心之故。」手穿萬穿,馬屁不穿,語柔暗暗佩服自己的口才。
「少奶奶過獎了。」小女僕的臉上已有喜色。
本來嘛!不管做什麼事,能被他人肯定自是再高興不過了。跟在語柔身後的春水悄悄翻了個白眼,不敢笑出聲。
然後語柔開始個個擊破,一一找上落單的僕傭,與他們閒聊寒暄,轉眼間已記住了二十來個下人的名字和面容,並和他們成了朋友。
「我的老天爺!小姐,跟了你十年,我還不知道你這麼厲害。」春水早已累得四肢發軟。跟在小姐身後,看著她逐一把剛才那些饒舌的丫頭們收服,甚至還與總管和銀月相談甚歡,不禁令她敬佩萬分。
「我不是厲害,我是真的想和他們成為朋友。」語柔沒有心機,她只是單純的想讓大家認清她這個人,因此更容易打入別人的心。
「但是你全記住他們了啊!天,光是人名和長相我就湊不起來,短短半天時間,我的腦子就塞滿了。」春水癱坐在玉澤軒的拱門外。
「還沒完呢!你看,今天日暖風揚,咱們去做個紙鳶來放吧!」語柔興致正濃。
「我的好小姐,你才剛嫁進這裡,我求求你別太囂張了。」春水不得不求饒。
「春水,我恐怕得在這裡住上幾十年,總不能一直惺惺作態,裝成唯命是從的小媳婦吧?」既是不拘小節,又何必勉強自己去迎合他人?語柔笑著進入玉澤軒,開始著手製作她的新玩具。
※※※
嵇澤飛一回到家就被帶到父親的面前訓了一頓,之後,又在他的書僮小喜子的監視下回到玉澤軒。
這就是成了親的壞處。他邊走邊嘀咕。
以往就算他流連在外,父親也從未如此震怒,頂多罵兩句就過去了,哪會像今天這麼光火?
敢情那個聶家丫頭真是他的災星,婚前不僅替他打響了名聲,婚後更不忘扯他的後腿。
一想到那個還未過門就給他綠帽戴的女人,他就皺眉。昨夜新婚,她一點也不知含蓄地趕走了方有印,害得他到了鶯暖閣連碰女人的興致都降至谷底。他的紅粉知己──鶯暖閣的花魁沈千千還挖苦他一成了親連色膽都沒了。
說起千千,在沒見過聶語柔之前,他以為她是世上最美的姑娘了,沒想到聶家的丫頭比她更勝三分。只不過聶語柔少了千千那種撩人的媚態,單憑這一點,他就知道他和聶語柔之間根本燃不起任何慾火。試想,有哪個男人會喜歡上一個硬邦邦、個性倔強、口齒太過犀利的女人?
再歎了一口氣,他回到玉澤軒,懶得往臥房走去,他一早被訓已經夠煩的了,實在沒有心思去理會那個惹人厭的妻子。
「少爺,老爺要你去看看少奶奶。」小喜子跟在他後面叮嚀著。
嵇澤飛沒好氣地轉頭瞪他一眼,罵道:「小喜子,你幾時變成我爹的眼線了?我去鶯暖閣的事一定是你說的,我還沒跟你算這筆帳,這會兒你又管起我上哪兒去?」
「少……少爺,你也知道,這銀月是我的死對頭,她一凶我就沒轍,只好全說了。」
小喜子跟了嵇澤飛多年,機伶滑溜,一直是嵇澤飛的跟班。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銀月那個丫頭,每每一對上她的厲眼,他就雙腿發軟、四肢無力。
「是,她制得了你,那你去當她的跟班好了。」嵇澤飛輕啐一聲。
「少爺,小喜子也不願意當老爺的眼線,但老爺說了,如果再讓你踏進鶯暖閣一步,我就得捲鋪蓋回家吃自己了。」小喜子愛莫能助地雙手一攤,無奈得很。
「哼!都是聶語柔惹出來的。這丫頭還真以為她嫁進門就制得了我?」嵇澤飛把怒氣遷到語柔身上,原先邁向書房的腳陡地轉向,往臥房走去。
他得跟她說清楚,就算她是他的妻子,也別妄想管束他。
猛地推開房門,裡頭靜悄悄的,語柔和春水都不在房裡。他有些錯愕,這時候她會跑到哪裡去?
走出房外,他才赫然發現,整個玉澤軒的僕婢們都消失了似的,到處看不到人。
「少爺,有點古怪,怎麼軒裡都沒人?」小喜子眼睛四處瞟著,疑惑的說。
「你去找找!平常這時候大家都在整理庭院的,怎麼這下子人全跑光了?」他也覺得納悶。
「是。」小喜子拔腿往左翼的廂房找去。
嵇澤飛一個人往右翼的迴廊探看,也沒看見半個人影。正狐疑間,遠遠地從玉澤軒的後院傳來驚呼聲,然後是鼓掌聲和笑聲。他不明所以地往後院走去,這才看見所有的僕婢都聚攏在一起,抬頭看著天上的一隻紙鳶,臉上充滿了驚奇。
「好棒啊!像真的鳥一樣!」
「少奶奶,再讓它飛高一點!」
「真是漂亮啊!少奶奶從哪裡學來這門手藝的?既漂亮又飛得高!」
「真奇怪,有風它就能飛了,真是不可思議。」
嵇澤飛不自覺也抬頭看向天空,上頭一隻彩繪的鳳凰,艷麗地在藍天上迎風飛舞著。這紙鳶特別的大,形狀又好看,難怪會引起僕婢們的驚呼叫好。
他慢慢地沿著綁著紙鳶的絲線往下看,訝異地發現絲線的另一端正握在聶語柔的小手上。只見她不住地抽動著絲繩,一副經驗老道的模樣。清麗出塵的容貌映著陽光,嘴光泛著開懷的笑容,身上的紅菱織錦衣衫與天上的鳳凰一樣明亮照人,風采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