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禮服很適合你。」方祖易的眼睛幾乎離不開她的倩影。
「是你眼光獨到。我對這種服裝根本外行。」靳珩怯怯地笑著。以前在玉成當秘書時,頂多陪客戶吃個飯,一件上班的套裝就能搞定,哪需要花錢去買這種行頭。
「你不曾陪你以前的老闆參加這類場合?」他又瞄了一眼她唇上嫣然的酒紅。
「沒有。玉成很少有這類應酬。」如果有,她也推掉了。她才不願意當老闆的陪襯花瓶。
「今天的場面可能很大,你要有心理準備。」他先警告她。
「我知道。我不會亂說話的,我會乖乖地躲在人少的地方吃東西。」她淺淺一笑。
這樣一個美艷動人的佳麗,心思和反應都還保留著難得的清純,方祖易不禁要懷疑十年前出事後她母親是用什麼方式去規範她的?靳珩從不以為自己的長相出色,她安於現狀,對金錢和事業都沒有太大的野心,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她的「清明」與他的世界格格不入,但是,卻像磁石般吸引著他……
「不行嗎?」看他不語,她又問道。
「什麼?」
「在一旁吃東西不行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可能不會有時間吃東西。」
他笑。
「為什麼?」
「丁重山不會冷落我的女伴的。」
車子駛到大樓前,負責泊車的服務人員從方祖易的手中接過鑰匙,將車子駛進停車場。
方祖易挽著靳珩的手,合身的西服展現出他個倜儻頎長的身形,他們隨著其他的賓客走進豪華的會場。
這種大場面,的確出乎靳珩的意料之外。
挑高的一樓中庭綴滿了鮮花綠草,人造的月牙形池中有座掬泉的裸女雕像,天花板和四壁都垂掛著水晶燈飾和綵帶,一大排鋪著銀白桌巾的餐桌上放滿了各式佳看美酒,等候來賓取用。
但最教靳珩吃驚的,還是一群群打扮得光鮮亮麗的男女所營造出來的豪華氛圍。她像突然走進了花花世界,一時間眼花繚亂,恍若置身在電影片場,全是刻意創造的虛幻空間。
「怎麼了?」方祖易覷著她的震愕,暗笑道。
「真是個誇張的酒會!」她呼一口氣。
「丁重山是個重視顏面和排場的人。」他太瞭解那個人了。
「或者,他也想藉機重振事業的聲望。」她猜測道。
「沒錯。五十週年可以是另一個起點,利用週年慶造勢是商場慣用的手段。」他領著她往上裡頭走去。
「你和丁總栽很熟嗎?」
「是的,我去年幫了他一點小忙,所以交情還不錯。」
他話聲剛落,就有一個渾厚嗓門操著廣東話朝他們一路喊來。
「嘿!Joy方,你大駕光臨怎麼不先來看我?」
如果有進化成人類的熊,那大概就是眼前這位雄壯得嚇人的巨人了!靳珩差點被眼前冒出來的一大團黑影嚇得張大嘴巴。
「嗨!丁老。」方祖易握住丁重山的肥厚手掌。
「我這招夠體貼了吧?早早下了請帖給你,讓你能挪出時間來參加我這個無聊的酒會。」丁重山用力拍著方祖易精瘦的肩。宏亮地大笑。
「這樣的排場不會無聊啊!」方祖易也笑開了。
「嘿!別想騙我,你的眼睛就告訴我你覺得無聊了。」
「是嗎?一年不見,你變得能洞悉人心了嗎?」他挪揄地揚起眉。
「算了,就算我能猜測人心,也絕對看不透你這個渾小子!」
靳珩靜靜地待在一旁,看得出這一老一少是真心誠意的忘年之交,因為方祖易此刻的眼神是絕對的放鬆,沒有戒備。
「這位是你的新歡?」丁重山打趣地瞄了靳珩一眼。
「她是我的新秘書。靳小姐。」方祖易平穩地介紹道。
「鬼才相信!你這個商場的獨行俠會聘個秘書?別蒙我了!」丁重山壓根兒不信。
「是真的。」
「該不會是名義上的吧?打著秘書的旗幟,暗地裡卻出雙入對,嗯?」
靳珩聽得出丁重山的調侃,粉頰微紅地低下頭。
「被你猜到啦!」方祖易氣定神閒,回答得似是而非。
他這麼一說,丁重山更摸不著頭緒。他把這件事放在一旁,很有禮貌地握住靳珩的手以英文說:「歡迎你的光臨,靳小姐。Joy是從哪裡找出你這個美女的?」
「謝謝,您太客氣了。」她笑著回答。
「跟個石頭在一起會不會很無趣啊?」他微微欠身在她耳旁輕問。
「不會,方先生人很好。」這個傢伙真像個老頑童。
「哦?」他頗為懷疑。
「幹什麼?想在我秘書面前破壞我的形象?」方祖易看了丁重山一眼。
「沒有啊!她對你印象好得讓我破壞不了,計謀失敗!哈哈哈……」
熱絡的談話讓靳珩的心情一下子暢快起來。丁重山是個爽直的人,很好相處。
丁重山和他們聊了一會兒,然後又去招呼其他的客人。方祖易帶著靳珩四處走走,到處都是方祖易的熟人,不斷有人來跟他寒暄聊天,或是談一些商場上的問題,靳珩不想打擾他,便自己一人走向餐點長桌。
香港的食物的確出色,她慢慢地品嚐著這些可口的點心,在落地窗外的陽台上欣賞著來往的各式男女。
真像在看一出場面浩大的電視劇,而她是觀眾,冷眼旁觀眾生。
原來她和方祖易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生活與背景都差太多了!
這個認知使她原本高昂的情緒驀然低落。
人類為何要有貧富貴賤之別?雖然大家高喊著人人平等,但現實的世界中還是有把無形的尺規在殘酷地區隔人群。
方祖易在人群中找不到靳珩的身影,開始搜尋她的芳蹤,才發現她正在陽台上看著月色。
「覺得無趣了嗎?」他踱到她身邊,低頭審視她的表情。
「不會啊!這麼多漂亮的男女,很養眼呢。」她懶懶地笑著。
「是嗎?」在月光映襯下,她看起來分外的柔美清麗。
「這是個不同的世界,不屬於我的世界。」她應該回到台北的小公寓,過著平凡的生活。這種奢華的夢作久了不僅傷身,也會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