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回台北?」他背著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不是只剩兩天嗎?你說要休假十天……」
「但我還會待在香港一陣子。你也得留下來。」
「我想,我最好辭掉這個工作。」
「為什麼?」他的聲音中有著隱約的火氣。
「我怕……」她閉起眼睛。
「怕什麼?」
怕你,怕我自己!怕愈陷愈探,怕再也關不住澎湃的情感。
她搖搖頭,沒說什麼。
方祖易不明白心中湧上的怒氣是為了什麼,她哀怨的眼瞳像繩索般扯住他的心。
她愛上他了!他知道。
就像當初他擬定的腳本,她真的愛上了他,他的計謀成功了!但是,他卻沒有報復的快感,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心會隨著她的淒然而酸澀?難道真像龍昕所說,他引火自焚,賠進了自己的心?
不,不會的!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他絕不會輕易放了她!他要讓她在愛的煎熬下痛苦,讓她心神俱碎……
靳珩看見他眼中兩簇小小的火苗,歉然地低下頭說:「我只是提一提,如果你不答應,我還是會做滿三個月的。」
「嗯。我說出的話從不打折扣,希望你也一樣。」
他的聲音森冷。
而人僵持在會場的一角,場內的熱絡似乎被他們摒棄在外,無言的對峙讓他們之間暗潮洶湧。
「Joy?」
一個清脆的聲音驚擾了他們,也讓方祖易的臉色一變!
他倏地轉身,看見一張熟悉的絕美容顏。
「璧涵?」他詫異地看著這個不該在這裡出現的女人,那個十年前「嫌棄」他而另覓郎君的千金小姐。
「真是意外,我剛剛還以為眼花了,沒想到真的是你。」汪璧涵全身裡在珍珠白的絲綢旗袍中,婀娜多姿地走到他面前。
「的確意外。」他斂起表情,沒有笑容地說。
「我和我朋友前天才來香港,他邀我一道來參加酒會。真巧,竟會在香港和你相逢。」
她紅唇瀲灩,精雕細琢的濃妝,使她看起來遠比實際年齡要成熟得多。
「我來辦點事。」方祖易像機器人似的,她問一句,他才回一句。
靳珩早就感覺到方祖易在看見這名女子時全身的僵硬和不悅,他渾身散發著敵意,每個細胞都在抗拒著她的出現。
「是嗎?要待幾天?要不要找個時間聊聊?」汪璧涵期盼地道。
「不大方便吧!你先生不會誤會嗎,」他冷冷地笑著。
「我……我已經離婚了。」她眼中閃過一絲刻意表現的痛苦。
「哦?」
在美國僑界佔有一席之地的汪家在五年前就宣告破產倒閉,聽說連帶地拖垮了許多企業,汪璧涵的婆家也受到波及,婚姻因此亮起紅燈。
「我現在單身。」她像在暗示什麼。
「那恭喜你,不會再因父親事業失敗而賠上婚姻。」
「你……」她的臉一陣青白。
「希望你很快地再找到美滿的歸宿。」
「你還在恨我嗎?」她無奈地盯著他。
「沒有人能在我的記憶中久存,汪小姐,你也不例外。我沒有那麼多心思去記恨一個在我生命一閃而過的女人。」但是,他卻記住了靳珩!這一點他倒沒有自覺。
「我以為我們還是朋友。」她很委屈。
「你對朋友的定義太廣泛了。」他譏誚道。
「我有些事想請你幫忙……」她早就聽說方祖易在商界的名氣,她的新男友知道她和他曾經有過一段情,要她請他出面幫忙處理一些公司危機。
「我現在在休假中,不談公事。」他隨口堵住了她的要求。
「我朋友的公司有點問題,想請你——」汪璧涵急忙地說著。她現在身無恆產,只能依靠男人的施捨過日子,她如果辦不好這件事,說不定又要另外找個飯票了。
「汪小姐,我說我正在休假當中,有任何委託可以傳真到我的公司去,我美國的部屬會安排時間。」
說完,他轉頭朝一直默不吭聲的靳珩道:「我們走吧!」
靳珩有些倉皇地牽著他的手要離去,卻被汪璧涵擋住去路。
「你是祖易的女人?告訴你,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他是個鐵石心腸、沒心沒肺的男人,你和他在一起只有被玩弄的分而已……」
「說夠了嗎?」方祖易一把推開她,一手護著靳珩。
「方祖易,算你狠!」汪璧涵惱羞成怒地唾罵,憤然離開。
親眼目睹這種場面,靳珩的心情受到波及,加上原來的沮喪,一張俏臉俏俏蒙上悒鬱。
「別放在心上,她是個舊識,口無遮攔。」方祖易像是在道歉。
「她是你以前的女友?」這是她的直覺。
「嗯。」
「為什麼會和她分手?」
因為你!因為你在我臉上劃下的刀疤!他沉默不語。
這道疤讓他失去了當初所愛的女人,卻也認清汪璧涵的為人,他到底該感謝靳珩還是恨她?
「理由我忘了。」他眉鋒又聚集了霜寒。
靳珩再度沉默,方祖易對她而言太難懂了,有許多事讓她猜不透,然而,她卻糊里糊塗地愛上了他,這算不算是一種冒險?
關於這一點,她也茫然了。
方祖易盯著老畢傳真過來的資料,這是他第一次想知道靳珩當初何以莽撞地進入方家別墅「行兇」。
老畢是退休的情報員,他運用自己的專長成立了徵信社,許多陳年舊帳只要經他一調查,便能水落石出。
在接受方祖易的委託之後,老畢自然搜集了靳珩的相關資料,這一次方祖易向他要靳珩的個人經歷和當年的醫院報告書,他只花了三天便弄妥了。
方祖易點上了煙,一個人關在書房中閱讀著這份報告,眉頭愈獰愈緊。
靳珩,二十五歲,家境小康,是家中獨生女。乖巧、聽話,曾是師長口中的好學生。
十四歲那年父母離婚,開始與不良幫派接觸;十五歲時因毋親的男友意圖強暴她而導致輟學並與不良少年廝混。
x月x日闖入方家別墅行兇,殺傷一人。之後,在醫院被其母私自帶走藏匿,加上方家不願控告,事情使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