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厲聲打斷了他。「你不懂!都是我!都是我害的!我為了報復,不停地偷,最後終於受到懲罰了!」
「什麼報復?什麼懲罰?」他呆了采。
「可是老天為什麼不懲罰那些陷害我爸爸的人?為什麼不讓那些逼瘋我媽的人得到報應?為什麼專對付我?我又哪裡錯了?他們罵我們全家都是賊,他們硬是指稱我是小偷,但我不是啊!我不是……」她報本沒聽見他的話,冗自沉浸在束縛了她七年多的心結上。
「易俠君…」沈拓靜靜地聽著,他對她的過去早就非常好奇了。帶她回家過夜的那晚,醉得不省人事的她說了一夜的夢話,那些話雖凌亂又片段,但字字都是痛苦,他那時就詫異於外表灑脫的她內心竟是這麼不平靜。
「老師說我是小偷,同學也說我是小偷,只要有人丟了東西,他們第一個想到我,為什麼明明清白的人得受這種指控?爸爸受不了冤枉自殺,媽媽又變得神經兮兮,鎮裡每個人都自私地用個人的觀念來決定是非,判定生死,我不服!我不服啊!這可惡的社會還有沒有公理?還有沒有良心?』她瞪著他,但視線卻沒有焦點,淒恰悲憤的吶喊是積壓了多年的不平與抗議,她已經憋了太久太久了。
「大家說我是小偷,好,我就偷給大家看,我要讓人心惶惶,讓社會大亂,讓每個曾經誣賴我爸的人都受到處罰,我要偷到天翻地覆!不行嗎!」淚在她的控訴聲中滑出眼眶。「不行嗎…難道我做錯了?難道就注定我得乖乖接受家毀人亡的命運,不能反抗?告訴我…告訴我啊…」她慢慢下滑,坐倒在地上。
「別說了。」沈拓扶起她,將她緊緊擁住。
「告訴我,我錯了嗎?我只能認命嗎?」她猛地抬頭,淚流滿面地看著他。
沈拓沉默了半響才輕聲道「我門先離開這裡再說。」
「你也覺得我錯了,你已經出污泥而不染了,所以認為我有罪,是不是?」她後退幾步,語氣忽而轉硬。
「別再說了。」他不想在這時候論斷是非,地點不對,時間更不對,他的心情被她搞得亂極了。
「我就算有罪,也不應該由你們這些不懂我痛苦的人來定罪,其他罪大惡極的殺人狂徒你們不去追緝,偏偏要和我作對,為了一顆小小的紅鑽,不找到我不甘心,甚至殺了猴子,你們....你們也有罪啊!你們警放早就和黑道混在一起了,你敢說警察個個都清廉?」她狂亂地大喊。
「好了,易俠君,我們走吧!」他不願再逗留在這裡,這裡不是傾明她心事的場合。
「你說啊!這社會的是非黑白還分得清楚嗎?而我按照自己的邏輯生存有錯嗎?世界上,有多少人像我這樣被逼入黑洞與絕路的,你能算得出來嗎?你說啊!我錯了嗎?」她握拳大喊,想為自己申辯些什麼,否則,她在被別人定罪之前會先替自己判死刑。
沈拓不願再聽下去了,她的艾怨惹得他火冒三丈,氣陡地衝上腦門,重話不知不覺就從口中溜出來。
「夠了!別再說了!你希望我說什麼?要我同情你嗎?要我說些溫柔的話來安慰你,支持你那狗屁論調嗎?不!那種話我說不出口,我是愛你,但我不會同情你,更不會討好你,別因為受不了命運的造化而怨天尤人,有多少人通過逆境的考驗後沒被打敗,依然堅定在自己的路上,而你……你用逃避和作賤自已來反抗命運的捉弄,你把一切的錯歸給別人,然後光明正大地偷竊使壞,你以為這樣就能報復了?你出賣你自己的靈魂給惡魔,用偷來麻醉自己,你以為世界會因此還你公道嗎?會嗎?到頭來,受害者還是你一個人而已,其他人仍舊用異樣的眼光看你,到頭來,你成了一個真正的『小偷』!」他臉色凜然地指著她,難得正經嚴肅的口氣,就為了敲醒她混亂的腦袋。
易俠君被這席當頭棒的數落聲罵得渾身一顫,陷溺在深淵的心在這一瞬間找到了一塊浮木,她被點悟了!
到頭來……她成了一個真正的小偷!
這種結果洗清了她父親的冤案了嗎?替她自己贏回了名聲了嗎?
沒有!她不但沒有替易家爭一口氣,反而讓父母蒙羞,反而……傷害了她自己……
「我如果是你父親,就算活著也被你氣死了!別再拿你父親的死當藉口,你沒資格替他出氣,因為你把他的清白全都沾污了。」沈拓又補上一句。
淚在她臉上決堤。爸爸啊,您的笨女兒競選擇最蠢的方法來抗議正義與公理……笨啊!
她掩面嚎陶大哭,徹徹底底地哭個痛快。
沈拓罵完了,心舒坦多了,看她哭得不像話,上前大手一擁,把她的頭按進他的胸膛,讓她盡情宣洩。
他知道,這場淚雨不是白下的,易俠君用淚洗淨她污濁的心,她終於能擺脫仇恨的牽絆,找到回家的路了。
第七章
沈拓從不知道女人能哭得這麼久,更不知道女人體內會有這麼多的水分看來「女人是水做的」這句話還說得真貼切。
易俠君足足哭了有十五分鐘好像要把十六歲以來沒哭的部分全哭回來似的直到她哭聲漸歇,他的上衣也濕了大半,淋場雨都沒這麼誇張,不過這和淋雨畢竟不同,因為那些淚水不僅濕透他的襯衫,也滲進了他的心。
那些帶著鹹味的液體具有強大的力量,輕易地沖毀他對他人設下的城牆,注入了他干竭已久的心池,成為他生命動力唯一的泉源。
那件感覺,竟有說不出的充實與舒暢。
易俠君慢慢從他身上抬起頭,便看鼻音,不好意常地看他一眼,又垂下頭:「對不起,沈拓....」
沒關係,男人的胸膛本來就要讓女人靠的。」他大方一笑,搓亂地的短髮,故意歪曲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