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她搖搖頭。笑死人!讓一個學生教她煮飯,這要是被她爸媽知道了還像話嗎?
「恕我直言,你的生活能力恐怕還不足三歲。」他湊近她的臉,攢起眉,輕蔑又不馴地盯住她。
她鼓著腮,一時語塞,半天擠不出一句抗議的台詞。不足三歲!他可真會折損人的尊嚴。
他逕自到櫃檯買單,對帳單上上千元的價格沒有感覺,轉頭等著慢吞吞又不甘願的卞則剛跟上他,兩人才往停車的方向走去。
來到車旁,卞則剛又開始找鑰匙了,在皮包內摸了半天還是找不到,眉頭才要糾結,米老鼠就在於慎謀的手裡拋玩著了。
「毛病難改啊!」他只能搖頭,就知道她會忘了這玩意兒。
她乾笑幾聲,搶過鑰匙,坐進駕駛座。
「你住哪裡?」他也跟著坐進前座。
「就這附近。」
「就在附近你幹嘛還要開車?」
「不知道,習慣了嘛!以前在美國出門都得開車,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我若沒開車就不太認得路。你也知道,車子走的路比較寬大,怎麼出去怎麼回來,比較不會迷路。」她怯怯地笑著。
於慎謀一連吸了好幾口氣才穩住心脈,他驀地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說真的,他有點相信卞則剛是老天派下來考驗他的人,除了他,還有誰敢喜歡她?他有直覺,這輩子可能得伺候她到老了。
不知道這能不能叫做「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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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著卞則剛的車來到仁愛路,他們轉進一條巷道,在一幢七層樓的公寓前停住。
「到了。」卞則剛將車子熄火,側頭看著於慎謀性格俊逸的臉龐。
其實,她剛才一直在想,為什麼要讓於慎謀跟來?這傢伙對她存心不良,她還敢讓他知道她的住處?可是,盡菅於慎謀對她說了些不應該的話,她還是相信他的人格,覺得他值得信賴。
奇怪吧?連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心態。
「你住幾僂?」他下了車,看看四周,這裡的環境不錯,她住得起這個公寓,可見她家的經濟能力必定很好。
「五樓。」她站在大門外,低頭看著手中的鑰匙串,竟然開始數起數來。
「你在做什麼?」他狐疑地從她肩上探頭。
「……二、三、四,就是這支!」她捏住第四支鑰匙,伸進鑰匙也,才打開大門。
「你用這種方法記大門鑰匙?」他睜大眼睛,覺得呼吸有點困難,虧她想得出這麼「麻煩」的方法幫助記憶。
「嗯,不然這麼多支,我哪記得住?」她說得理直氣壯,把手中用米老鼠鑰匙圈拴住的七、八支鑰匙搖得叮咚響。
天才!他有點想找面牆自殺!
「你知不知道在門前逗留太久等於給歹徒機會?有很多人被跟蹤回家就是在家門前被搶被劫,你曉得嗎?」他怎能不替她擔心呢?如果她每進一扇門都得數鑰匙,難保不會出錯。
「台灣的治安有這麼糟嗎?」她進了電梯才轉頭看他。
「糟到你無法想像!」他冷哼。
在電梯內的片刻,她瞥見鏡中兩人的側影,比她高出一個頭的於慎謀一點也看不出才十九歲,乍看之下,兩人倒滿像一對情侶……
情侶?!她被自己的聯想力嚇了一跳,連忙將腦中出現的這兩個字抹掉。
開什麼玩笑!於慎謀一個人瘋就夠了,她不忙再軋一角。
出了電梯,在大門前再度上演一次剛才令他絕倒的數鑰匙畫面,於慎謀靠在牆加暗喘,雙手插在口袋裡,自問像她這樣的女人他還會喜歡嗎?
喜歡!他的心聲誠實地回答。
她激起了他的保護慾望,強烈的保護慾望。
進了門,四十來坪的寬敞空間便呈現在眼前。屋內裝潢得很好,米黃色的牆壁和光可鑒人的櫸木地板,配上白皮法國沙發與彩色靠墊,整個空間清亮舒適,但是……雜亂的東西隨處散置,桌上有許多空的牛奶盒和報紙,沙發上有一堆分不清乾淨與否的衣服,而地板上……乍看之下雖然亮眼,實則蒙上灰塵,走過還會留下腳印……
厲害,一個女人能把屋子弄成這樣實屬不易!卞則剛比起他那兩位哥哥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於慎謀搞不懂,為什麼他的身邊老是出現這類對「整齊清潔」沒什麼概念的人?
「請坐……」她一開口就覺得不太好意思,放眼看去,沙發上沒有一個空間可以容納他的尊臀。「我還沒整理好……」她急著將衣服抱進臥室。
他從客廳巡視到廚房,幾個證明她無能的燒焦鍋正躺在角落,水糟裡堆著碗筷和一坨帶著酸味的麵糊……
「那……那個水糟裡有蟑螂……」她匆忙出現,似乎在為自己為什麼不收拾乾淨解釋。
「所以你就乾脆任它自生自滅,還順便提供它最愛的腐朽糧食?」他主動替她接話。
「呃……」她一時聽不出他的反諷。「你去客廳坐坐,我把這裡清一清。」
「你敢清嗎?」他沒有移動,立在原地。
「當然。」怎麼可以讓他瞧扁呢?
猶豫地走近水槽,她暗暗禱告那只蟑螂早已被麵糊悶死,可是,當她用湯匙挑起麵糊時,好幾隻小蟑螂同時竄出,母蟑螂竟帶著小蟑螂同時出來示威!
「啊——」高拔的尖叫聲幾乎把屋頂掀了,她又叫又跳地往後一躍,手裡的湯匙脫手而出,掃到水槽邊的碗盤,瓷碗掉落摔成碎片,讓她二度受驚,往牆角跳開,腳跟又不小心蹋到那些爛鍋,霎時鏗鏗鏘鏘一陣混亂,整個廚房陷入更嚴重的髒亂之中。
災難啊!
旁觀的於慎謀無力地閉起眼睛,利用兩秒鐘養足精神,然後上前將她救離「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