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T大能認識一個這樣的人,她的心情就不會太失望了。
走進系辦公室,另一名副教授看到她便驚訝地道:「則剛,汪教授不是請你代他這一節的課嗎?你怎麼還在這裡?」
「啊!完了!」她張大了眼睛,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趕緊從桌上拿起《莎士比亞情詩選集》奪門而出。
迷糊、沒記性、散漫……是她的致命傷!
爸媽常說,像她這樣的人怎麼還能讀好書呢?太奇怪了!
她人有在看書和研究課業時最專注,甚至可以為了讀書不吃不喝不睡,在學習的領域中她是個天才,反應迅速、文思靈敏,可是一旦跳出那個領域,很抱歉,她就成了別人口中不折不扣的書獃子了。
她的生活能力幾乎不及格,身為獨生女,自然被捧在手心,對於一些瑣碎的生活細節她不重視,也沒概念。活到二十二歲,她從沒洗過衣服、煮過飯,食衣住行裡除了會自己開車外,其他三項全都得母親伺候才行。
可是卞家兩老並沒有寵壞她,她出身良好世家,沒有一般富家女的大小姐脾氣,她的個性溫和謙沖、柔善可人,只是對讀書以外的事較不用心,因此從小到大鬧過不少笑話,不懂人情世故,常把別人的笑話和反話當真,應對進退拿捏得很糟,不知道該遇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最不擅察言觀色,什麼時候說話得罪人都不知道。
因此,也只有在美國那種直來直往的世界她才能如魚得水。
基本上,她的個性並不太適合做表面功夫的台灣社會,難怪當初父親不顧一切將她帶到國外唸書,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在台灣只會被排擠而已,難有發揮能力的空間。
總歸一句話,卞則剛是個有點「憨直」的女人。
這節課上了不過十五分鐘就下課了,沒辦法,誰要她遲到這麼久?害她連一篇情詩都還沒念完,學生已做鳥獸散了。
她意興闌珊地抱起書本,走出教室,還沒回到系辦公室,就被一群好奇的女孩子團團圍住。
「助教,你和那個電機系的於慎謀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家嘰嘰喳喳劈頭就問。
「什麼怎麼回事?」她推推眼鏡,茫然地反問,大腦一時無法從莎士比亞轉換成於慎謀。
「你和他夫的在拍拖啊?」
「什麼叫拍拖?」她站定了。他是有「拖」著她走路,至於「拍」嘛……好像沒有。
「God!就是戀愛嘛!」有個女孩無力地大笑。卞助教的「遜」果然名不虛傳。
「戀愛?我和他?你們是說校刊上胡說八道的那些事?真是太可笑了!我扭傷腳,他好心送我到醫務中心,竟也傳得出這種事?大家是怎麼了?小學生扶老婆婆過街的義行你們沒見過嗎?」她的臉色一正,開始澄清謠言。
女孩子們面面相覷,覺得她的這種比喻有點不倫不類。
「真搞不懂你們,來學校不讀書,淨把心思放在這種無中生有的事情上頭!」她哀歎一聲,頭忽然痛了起來。
「要不是於慎謀這麼出風頭,我們也不會在意啊。他的酷是全校出了名的,校園內暗戀他的人就不知有多少,我們繫上新公認的系花許瀠好像對他也頗有好感,可是那傢伙有多酷你知道嗎?到目前為止,他從沒和任何女同學說過話,助教,你可是校內第一個和他談話的女性,而且他竟然還抱你。」一個活潑的女孩瞪大眼睛說道。
「他抱我是因為我走不動了。」她費勁地解釋。
「真的嗎?」
「不然你們認為他為什麼要幫我?同學,我可是比他長好幾歲的助教耶!真要劃分界線,我和他是純屬師生關係,懂嗎?你們不該被校刊的訛言左右了判斷能力,今天換作是其他的男同學也都會扶我到醫務中心,所以麻煩你們停止太過豐富的想像力,與其在這裡瞎扯,不如去讀點有用的書。」
說到這種地步,若大家還不能清醒,那她也沒轍了。卞則剛舉步往電機系走去,她認為有必要向於慎謀道個歉,誰會知道好心竟換來這種下場?如果連她都受到流言的困擾,想必於慎謀也好不到哪裡去。
電機大樓前聚集了不少人,卞則剛遠遠地就站定了,因為她看見於慎謀正從人群中走出來,,挺直高瘦的身軀在人群中相當突出。
「學弟,你一入學就把上別系的助教,這樣不太好吧?」杜英群攔在於慎謀面前,他老早就看這個學弟不順眼。
於慎謀沒吭氣,閃過他逕自往前走。
「喂,我在和你說話!」杜英群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我聽不懂狗呔!」他陰森地瞪著學長。
「你說什麼?」杜英群氣得臉都綠了。
「讓開。」於慎謀鎮定地說。
「你這傢伙,只會拍教授的馬屁和耍性格釣女孩子,憑這些你就想混畢業?作夢!」
「以後請刷完牙再來訓人,你的口臭會讓人窒息。」他回得又絕又利。
圍觀的人有大半笑出聲。
杜英群五官糾成一團,忍不下這股氣,於是大跨一步怒斥:「好小子,總要有人給你一點教訓讓你學乖。」說著,就朝他臉龐揮出一拳。
於慎謀俐落地跳開,兩道一字眉慢慢聚攏。「雖太幼稚,學長。」他有些生氣了。
「幼稚?你還敢說我?你這個目無尊長的小子!」
「稱你一聲學長是還看得起你,別以為用『學長』這個頭街就能壓死人。」於慎謀習慣性的將雙手插在口袋裡,冷漠地揚起下巴。
「媽的!我倒要看看你憑什麼在這裡如此囂張!」說著,杜英群又飛身撲向他,擺明了今天不讓他好過。
「住手!」卞則剛迅速加入戰場,神情憤怒地站在他們之間,「這是幹什麼?在校園裡打架?這麼多人圍觀,卻沒有人阻止,你們以為這是流氓學府嗎?太丟人了!」
又來逞一時之勇了!於慎謀翻了翻白眼,他實在懷疑這個女人的腦袋結構是不是出了問題,她不知道她這時候冒出來只會讓事情更複雜而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