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龍不看她,抬頭望著山勢險峻的華山說:「我要去的地方長年積雪,並不適合你住。」
「不管去哪裡都好,我要跟著你!」髻玉再也沒有比此刻更勇敢。
「我根本不想帶著你,你最好想清楚有沒有人可以照顧你,你如果跟著我,對我來說實在太麻煩了!」他殘忍的說。
髻玉驚望著他,眼淚無意識地滾落,低泣著。「既然不想理我,又為什麼要救我?倒不如讓那些盜匪把我殺了,也省掉你諸多的麻煩,不是嗎?」
蟄龍回答不出來,她的眼淚讓他覺得痛苦,若不盡快擺脫,感情恐怕就要不受控制了。
「彤雲寺的和尚可以照顧你,這裡離彤雲寺不遠,你去找他吧!」
蟄龍拋下這句話,毅然決然的轉身走了。
髻玉無暇傷心落淚,她只知道再不追上去,他就要遠遠離開她了。
不知是什麼因由,不知跟著他是福是禍,她都心甘情願受命運所縛,如果離開他,注定這一生將被對他的愛凌遲而死,她不肯,也不要!
太陽下山,月亮升起。
蟄龍頭也不回的走著,他知道髻玉始終跟著他,他敏銳的聽覺總能清晰地聽見她凌亂的步伐,還有氣喘吁吁的聲音,她那麼執著的跟著他,令他迷惑不解,難道髻玉還能記得她前生那句虛無縹緲的誓言嗎?
「如果世上有輪迴,我生生世世都要跟著你!」
他突然停住,當時的這句話並沒有帶給他多大的震撼,但是現在回想起來,竟覺得感動莫名,髻玉真的追隨著他,如同追隨著亙古不變的誓言嗎?
時間在他身上停止、頓住,他幾乎承受不了滔滔滾滾的熱潮狂襲而來。
驀然間,他聽見髻玉撲跌跤的聲音,終於忍不住回過頭,看見髻玉就仆倒在突起的樹根上,見他回頭看她,疲憊的臉上便綻開一朵欣喜的笑容來。
蟄龍初次體會到令他受驚的柔情,他不由自主的朝髻玉走去,所有的堅持在髻玉的柔然一笑中都顯得那麼不堪一擊。
他不自覺的苦笑起來,人類的七情六慾己在他的身上明顯出現了,對髻玉強烈的感情持續不斷地沸騰,他根本無法擺脫,也丟棄不下。
一條色彩斑斕、碗口般粗的毒蛇倒掛在樹梢,瞪著墨綠色的眼睛,把樹底下的髻玉當成獵物,它張開嘴,露出鋒利的毒牙,正想大啖美食。
就在毒蛇飛身攻擊那一瞬間,蟄龍伸出手臂攔在髻玉身前,毒蛇咬中蟄龍的臂膀,突然翻跌在地,痛苦扭絞著,一眨眼便死了。
「你傷得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髻玉嚇白了臉,抓住蟄龍的手臂,急著察看他的傷勢,愕然發現被毒蛇咬中的傷口竟然已在迅速癒合當中,不到一會兒的工夫便毫無痕跡了。
「我的血比它的毒液還毒,它咬我不過是自尋死路而已!」
髻玉難掩驚異的神情,呆呆地問,「你一點事都沒有?」
「嗯!走吧!」蟄龍扶起她,淡淡地說了句。
髻玉誤解蟄龍的心意,以為他就要帶自己上華山了,她自覺像朵花蕾,正為他徐徐綻放開來,不禁忘情地直撲進他懷裡。
蟄龍一震,忙不迭的推開她,說:「你可以先跟著我,但是我不會帶你上華山。」
「那麼……」髻玉咬住了下唇,瞅著他問。「你打算帶我去哪裡?」
「到你住的世界去。」
「可是……長安城兵荒馬亂,我一點也不喜歡。」
「你別無選擇了。」蟄龍平靜地說。
「去華山吧!好嗎?」她楔而不捨地。
「華山太冷了,根本沒辦法讓你活上三天,我可不想再把你弄死一次!」蟄龍一急,便脫口而出。
「再弄死一次?髻玉驚愕地問。「什麼意思?」
蟄龍的表情森冷了,他不回答,逞自轉過頭繼續朝山下走。
髻玉緊緊跟在他身後,決定什麼都不多問,生怕把他弄煩了,他又要棄自己而去。
兩個人無聲地走在靜僻的荒道上,冷漠的月光透過濃密的樹葉,偷偷窺視著他們兩個人。髻玉目不轉睛的盯著蟄龍的背影,月光流瀉在他身上,黑髮爍著耀眼的銀光,魅惑看她的心緒,他對她的語氣冰冰冷冷,態度若即若離,這種感覺令她難受,他的存在對她來說彌足珍貴,但她對於他呢?
崎嶇不平的山路把髻玉折磨得疲憊不堪,在她連續絆倒了三次之後,蟄龍終於心軟了,無奈地對她說:「我隨便找一棵大樹就能睡上一晚,可是你呢?在這種荒山野嶺,沒有遮風避雨的地方,更不可能有舒服的床和棉被,隨便跑出一條毒蛇就能置你於死地,你還願意跟著我?」
髻玉撥開黏在臉頰上的髮絲,定定地看著他,她知道他一心想把她趕走,也知道與他在一起必定是餐風露宿,可是既然命運中注定該為了他受苦,除了勇於面對,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
「你想睡就睡吧!」髻玉靠著樹於坐下,倔強地說。「你用你的方式睡覺,我用我的方式睡覺,你不必多操心!」
「你想坐在這裡睡覺?」蟄龍驚訝地看著她。
「怎麼?我現在累得很,只要有地方可以靠都能睡得著。」
「就怕你被猛獸吃掉,一輩子都別想醒來。」
髻玉輕輕一笑,說:「我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你不會讓我被猛獸吃掉的!」
蟄龍呆了呆,無法答腔,髻玉早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只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就已沉沉睡去了。
他放輕腳步,在髻玉面前緩緩蹲下,注視著她疲累蒼白的臉,她睡得很熟,睡容寧靜平和,好像就算天塌下來了也與她無干。
髻玉的唇輕輕蠕動了一下,他情不自禁俯下頭,吻了吻她的唇瓣,熟悉的感覺回來了,他的舌頭無法控制地滑進她口中,迷亂地纏繞著她柔軟的舌尖,腦中有個聲音在說:只要一下子就好、一下子就好——
然而,慾火卻以燎原之勢迅速竄燒起來,他已無力抵禦十八年來對她的想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