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結果仍是得不到他的心!
「我懂了!」髻玉感到心灰意冷,眼睛乾澀得掉不出一滴淚來,她淒涼地笑了笑說。「你已說得如此清楚明白,我再執意糾纏你也未免太不知廉恥了,你想怎麼安置我,便隨你吧!反正我的命是你救的,不管你打算把我交給誰,也都比那群盜匪強,是不是?」
蟄龍與她對望了一服,眼瞳變得深逮了,他轉身,一語不發地朝山下走,髻玉強忍著渾身的酸痛,一步一步慢慢地跟在他身後,她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像被抽空了一樣,麻痺沒有知覺,渺茫的未來對她來說已沒有了任何希望,只有絕望。
酷熱的午後,髻玉靠在冰涼的大石上休息片刻,蟄龍雙手捧著清涼的溪水湊到她唇邊讓她喝,她偏過頭,冷冷的說:「你不需要照顧我,渴了我自然會自己喝水。」
「你明明渴了,有水在這裡為什麼不喝?」
「我不能老是等著東西送到我面前來吧!我不能老是等著你來照顧我吧!」
髻玉霍地站起來,情緒陡然失控,急奔到溪邊跪倒在溪水旁,用手心掬起溪中的水吞嚥了幾口,仍覺得焦渴難耐,索性將臉浸人沁涼的溪水中,水從鼻子猛地灌進去,受了刺激,眼淚便大滴大滴地流下來。
做人為什麼必須忍受那麼多的無奈和痛苦?髻玉的酸楚地抽搐著,她寧可自己也是一條冷血的蛇,就不會為了一段感情而痛不欲生了。
對岸遠遠傳來一陣鑼鼓喧囂聲,髻玉詫異地抬起頭循聲望去,原來是一列迎親的隊伍,興高采烈地吹奏著喜樂。
熱鬧的樂聲喜氣洋洋的響徹山林,髻玉看得怔仲出神。
「那是幹什麼?」蟄龍立在她身後忽然出聲問。
「娶新娘呀!」髻玉轉頭看著他的眼睛,幽幽地說。「這個新娘真幸福,有人愛她,願意娶她為妻,願意照顧她一生一世。」
「何必弄得那麼吵鬧?」蟄龍對震耳欲聾的哨吶聲頗有微詞。
髻玉睨著他,心中百感交集,悵然地說:「每一個閨中少女等的就是這一天的來臨,喜樂聲愈熱鬧、愈沸騰,她們的心就愈喜悅、愈甜蜜,坐上喜轎後,才能清楚明白自己情歸何處。」
蟄龍靜靜地聽她說,默默地凝望著她,這才忽然間明白了木雲當初問他會不會娶她為妻的心情,他看見髻玉憂傷的眼神與木雲一模一樣,不禁感到心悶難受。
「你在想什麼?」髻玉柔聲問。
「——」他把頭一揚,沉聲問:「可曾有人想娶你?」
「當然有!」髻玉失聲一笑,自嘲地說。「想娶我的王孫、公子多得讓我爹不知該選誰當女婿才好,爹一心要為我挑一門高官顯赫的夫婿,結果倒讓我成了十八歲還嫁不出去的老新娘了。」
蟄龍默不作聲,若有所思地看著髻玉,只聽見她又繼續說:「不過也是因為還沒出嫁,所以才能遇見你!」
說這話的時候,髻玉的眼眸中流動著醉人的波光,蟄龍忽然覺得喉中乾渴,有股難以自抑的衝動,很想狠狠把她擁進懷裡,什麼都不顧,就只要盡情地吻她,盡情地與她狂野糾纏到筋疲力竭為止。
他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壓抑住高漲的欲焰,冷靜地說:「但是,將要娶你的人絕不會是我。」
髻玉的笑容斂去,唇上的血色也消失了,有股一箭穿心的痛,她一咬牙,挺直了背脊,痛下決定,決心離開這個絕情的男人,放自己一條生路。
「你走吧!」髻玉淡淡一笑,笑容透著淒涼酸楚,表情木然地說。「我不想再看見你了,如果男女之間沒有情愛,也不必再有任何糾葛,從此我走我的路,你走你的路,你有權利選擇不愛我、不娶我,我又何必苦苦相逼,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真心待我的人吧!」
蟄龍靜靜地凝視著髻玉,她的臉色好蒼白,白得像雪,像極了他初生時的那種顏色。
她絕決地轉身,踏上狹隘的木橋,到了小溪的對岸,回身望了他一眼,他仍立在原處,不動如山,不過是一溪之隔,對他們來說卻已是咫尺天涯。
蟄龍眼中交織著複雜難懂的情緒,究竟在他的心裡到底想些什麼?髻玉永遠都不會明白了,她一步一步地走開,步子漸漸加快,終於頭也不回地奔跑起來,她不敢回頭,就怕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會付之一炬。
蟄龍望著倉皇逃離的背影消失在林蔭深處,彷彿連他的靈魂也一起帶走了,他的心口感到一陣迷離恍惚的炙痛,無法就這樣棄她於不顧。
心念電轉,他立即拔足追了上去,明明應該慶幸了結這一段痛苦的感情,卻還是不由自主追了上去,他要清楚地知道髻玉是否真能過得好。
第六章
夕陽西下。
髻玉獨自一人,踩著金橙色的餘暉,寂寞地踏進陌生的城鎮。
炊煙四起,家家戶戶都忙著人生中最大的事——吃飯。
髻玉也餓了,她扶著牆,餓得再也提不起一分力氣走了,當她發現轉角處有個賣湯圓的攤子時,簡直是喜出望外,忙買了一碗,悄悄靠在牆角邊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賣湯圓對面有個擺字畫的攤子,賣字畫的書生杜之禹正捲著一幅一幅的畫軸準備打這回府,無意間注意到了髻玉,他從她的衣著服飾與異於尋常女子的氣質中忖度著她的身份,猜想她必定是出身於官家大戶的千金小姐,多半是遭強盜洗劫,才會一身狼狽流落至此吧!
髻玉吃完了湯圓,輕聲問賣湯圓的老先生。「請問老丈,鎮上可有比較乾淨的客棧投宿?」
老先生打量著髻玉,好奇地問:「你一個人嗎?」
髻玉遲疑地點了點頭。
「這樣啊!」老先生好心的指引她。「你往前走就會看見一間悅來客棧,客棧的老闆是寡婦,人漂亮心又好,會照顧你的,就去那裡投宿吧,也比較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