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老丈。」
髻玉微微屈膝道謝,轉身經過字畫攤,沒有留意到杜之禹熱烈的注視,逕自朝前走過去。
杜之禹癡癡望著她的背影出神,賣湯圓的老先生哈哈大笑起來,對著杜之禹大喊。「杜秀才,別看見漂亮的姑娘就呆了,我看她無依無靠,也不知是不是到咱們
鎮上尋親來的,我已讓她到你家投宿去了,你要是看上她,還怕沒有機會嗎?光在她身後乾瞪眼有什麼用!」
杜之禹聽得面紅耳赤,急急忙忙收拾好畫卷,心慌地對老先生說了聲「明兒見」,就趕忙回他的家——悅來客棧去了。
悅來客棧的老闆余鳳娘果然是個大好人,她看見髻一身衣服又髒又破,頭髮散亂糾結的模樣,心疼得急忙盛來了熱湯給她喝,關心地問:「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怎麼弄成這副模樣呀!是不是遇見強盜了?最近我常聽來往的客商提起,這一陣子兵荒馬亂,盜匪也跟著猖獗起來,好多人都遇上強盜了,你是不是也遇上同樣的事啊?」
髻玉點點頭,余鳳娘溫柔的聲音讓她感到安心,想起所有遭受到的委屈,眼中不禁漫起一層淚霧,哽咽地說:「我的爹娘都遇難了,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人無處可去……」
杜之禹正背著畫箱從外頭走了進來,余鳳娘一看見他,招呼了聲,便對髻玉說:「那是我兒子杜之禹,之禹,過來一下,這位是……噢!還沒問姑娘叫什麼名字?」
「我姓陸,名字叫髻玉 。」
杜之禹聽見髻玉柔軟輕盈的聲音,臉上頓時一紅,慌張地朝她點了點頭便鑽進櫃檯後了。
「以後就叫你髻玉吧!」余鳳娘親切地說著。「你在這裡住下,要住多久就住多久,這裡有我照應你,不必擔心。」
髻玉從腰中取出一錠銀子來,輕聲問:「一錠銀子能住多久?」
余鳳娘把銀子推回她手中,笑了笑說:「等你要走的時候再算吧!一錠銀子夠你花的了,走,我帶你去房間,等會兒讓人給你送水梳洗。」
髻玉被余鳳娘拉著上樓,只聽見余鳳娘對杜之禹喊著,「之禹,店先交給你看著,我有事要去忙。」
杜之禹聽喚,回過頭來望了她們一眼,眼光正好與髻玉接個正看,他的臉更紅了,一時之間方寸大亂。
杜之禹不自然的臉色逃不過余鳳娘的眼睛,她知道自己的秀才兒子一向是眼高於頂,還不曾對任何少女動過心,如今不過是初見髻玉就方寸大亂,可見得十分中意髻玉了。那也難怪,髻玉談吐不俗,舉止優雅大方,一看就知道是讀過不少書的官家千金,正是之禹傾心的類型。余鳳娘轉念一想,如今髻玉父母雙亡,正是最需要人依靠相伴的時候,若是能將髻玉配給之禹,可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想到這,余鳳娘早已心花怒放了,為了之禹的婚事,她煩惱得不知白了多少頭髮,尋遍附近的兩、三個城鎮,想找一個才貌兼備的少女實在是難上加難,沒想到上天會在這個時候送來一個髻玉,將她的煩惱一掃而空了。
余鳳娘把髻玉帶進房後,輕聲問道:「你還有親人嗎?」
「我爹還有一個兄弟,可是已在彤雲寺出家為僧了,其餘的都是一些遠房親戚,我爹娘突遭橫禍,根本來不及安置我,我甚少出門,也不太清楚那些親戚都住在何處,所以……」
「你爹可是朝廷命官?」余鳳娘覷著髻玉的臉問。
髻玉仔細打量余鳳娘,相信她應不至於出賣自己之後,才點了點頭。
「我早就看得出來你出身不凡了,淪落到此,是不是覺得很委屈呢?」
「我已不敢去想那些了。」髻玉的聲音透著疲憊。
「不想也對,庸人自擾罷了!」
看著髻玉一臉倦容,余鳳娘也覺不忍,便吩咐下去給髻玉備水洗澡。不多久,幾名小廝搬進一個大澡盆,輪流提著熱水將澡盆倒滿,余鳳娘準備了一套簇新的衣服擱在一旁,對髻玉說:「這衣服你先穿著,洗完澡就好好睡一覺吧!我先出去了,有事再叫我,千萬別跟我客氣,知道嗎?」
髻玉感激地點點頭。
余鳳娘反手將門鎖上,好讓髻玉放鬆梳洗一番。
房中水氣氤氳,髻玉脫下一身的髒衣服,半躺進澡盆中,水很熱,浸在熱水中的雪白肌膚迅速泛紅,她拭掉額上的細汗,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享受熱水帶來的鬆弛與舒暢,當緊繃的神經放鬆以後,便感到昏然欲睡了。
水溫漸冷,髻玉緩緩睜開眼睛,正準備起身時,水面上出現的白色倒影引起她的注意,她停住動作,在逐漸靜止的水面上看清楚了倒映的影子,心臟陡然失速狂跳起來。居然是蟄龍。
化成原形的蟄龍將身子卷在樑上,居高臨下看著她。
髻玉的心中狂喜不已,原來蟄龍一直跟著她到這裡來,仍然在意著她、擔心著她的安危。
她假裝沒有發現他,泰然自若地擦拭著身上的水滴,雖然明知他正在看著自己,卻一點也不打算遮掩,甚至還刻意地把動作放慢下來,自然得就好像完全不知道這屋中還有別人存在一樣。
當髻玉意識到自己竟然想用最原始的方式勾引蟄龍時,臉頰迅速緋紅了,她從不知道自己會如此大膽,如此不顧一切想得到他。
她紅著臉,拿起一件薄紗羅慢慢穿上,然後坐到銅鏡前,一邊梳頭、一邊從鏡子中看著身後的屋樑,他仍然一動也不動的伏在樑上,看樣子根本對她的誘惑無動於衷,不免感到失望和沮喪。
她對自己的聰敏與絕色一向自視甚高,但凡見過她的男子會出現迷戀傾倒的神情和目光也都讓她習以為常,但是遇上蟄龍以後,總不能習慣他對自己那種冰冷淡漠的態度,蟄龍的想法讓她捉摸不透,她已被說不出因由的愛情折磨得痛苦萬分,為什麼蟄龍還能像置身事外一樣無動於衷,她真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