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和我在一起的這兩天不是都控制得很好,沒有逾越嗎?」
蟄龍的雙眸變得深邃,他咬緊牙關說:「當我經歷過與白木雲肉體上的歡愉時,你根本無法瞭解在我試圖抗拒你的時候有多痛苦!」
「我不要你抗拒我——」髻玉抓住他的手,捧到唇邊吻著他冰涼的指尖,柔柔地說。「我要你愛我,要你娶我,我絕對不相信與你有了肌膚之親就活不成,那一定是靜德方丈為了不讓我們在一起的謊言,我絕對不相信!」
「但是我相信!」蟄龍抽回手,從髻玉眼中深深望了進去,彷彿對著髻玉,又像對著木雲說著。「我不想為了一時的慾念再害死你一次,然後再為了害死你而感到無比內疚和痛苦,我只是一條蛇,不要拿人性來試驗我,我做不到!」
蟄龍的臉上出現了髻玉不曾見過的表情,像被滾油燙過一般,痛楚得那麼鮮明,他的唇沒有動,卻似乎聽見他痛嚎的聲音。
髻玉無意識地搖頭,淚水淌落面頰。
「你擁有不死之身,漫長的生命歷程中,你可以做出許許多多的選擇,但我不同,我這一生只有短短的幾十年能活,如果因為無法與你在一起而抱憾終生,我情願選擇與你在一起,即使生命短暫也是快樂的。」
這番話讓蟄龍聽得又驚又恐,彷彿是木雲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重現了,他終於明白,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她打算用生命換來愛情的想法。雖然他無法體會「死」是什麼樣的感覺,但那種讓心愛的人為他而死的痛苦感受卻最令他刻骨銘心的,她能在最幸福、最歡愉的巔峰讓命消失,但是他不同,他必須為了失去她而永無止盡的痛苦下去,永無止盡的——
「你對愛情的執著相當自私,」蟄龍冷冷的一笑,面無表情地說。「你想在快樂的愛情中死去,但我卻不想活得痛苦。」
說完,便從窗口飛身而出,隱隱沒入夜色中。
髻玉沒有任何準備,一跤跌進了萬丈深淵,她難道不該這麼選擇嗎?為什麼與她相愛會令蟄龍痛苦?她完全不懂!不懂蟄龍的堅持,更體會不出蟄龍失去她的痛苦,腦際只有一個念頭閃過,追上他!
她不想自欺欺人,不肯放過他,就算窮盡一生的氣力,也要追上他。沒有人能告訴她為何無法放棄沒有尊嚴的愛情,把自己折磨得筋疲力盡又是為了什麼?她無法瞭解這麼多,只瞭解自己根本不肯放他走。
髻玉狂奔出去,將自己丟入墨黑的夜色中,她看見一道白影子閃進幽暗的巷弄裡,不假思索便跟了進去。
巷弄中燈火通明,髻玉驚喜地發現蟄龍的身影。
她停住腳步,詫異地看見蟄龍佇立在「宜春樓」前,正專注地望著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送走一個醉醺醺的男人,那個女人一身珠翠環繞,酥胸微露,旋身發現蟄龍的瞬間,眼睛陡然一亮,定定地盯住他,很顯然的,她已深深被蟄龍俊美的容貌吸引住了。
女人把臉一偏,也斜著眼睛看他,臉上春情蕩漾、媚態畢陳,姿態撩人地朝他走近,一心使出渾身解數,打算勾引蟄龍。
髻玉心驚地看著嫵媚的女人,茫然地盯著蟄龍的背影,因為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所以內心惶惑不安,不知道蟄龍會如何應付。
女人抬起手,在蟄龍的臉上輕撫著,細膩軟語。
「我還不知道世上竟會有你這祥俊美的男人,噯!你的臉好冷,是準備上宜春樓取暖的吧!」
蟄龍沒有躲避!
髻玉驚愕地僵住,看著女人跪起腳尖送上紅唇,而蟄龍非但沒有推卻,反將女人的腰用力抱住,狠狠地吻住女人鮮艷的唇。
髻玉如被一道響雷擊中,軟軟跌坐在地,五臟六腑部在這一刻燒成了灰燼。
蟄龍連吻她都不肯,竟然吻了那樣一個女人!
她負氣想走,全身竟動彈不得,眼睛只能直盯著蟄龍對那女人激烈的回應,移也移不開。有一瞬間,蟄龍冷漠的目光從她臉上掃過,女人的吻狂亂地落在他的臉上、頸上、胸上,一手撩高裙擺,抬高一足,在他的腿上來回摩擦,放浪形骸,熟練地挑逗眼前俊美的男人。
蟄龍瞥見髻玉怨恨至極地看著他,模樣就像不久前哭倒在同樣地方的少婦,他一咬牙,把女人攔腰抱起,大步跨進「宜春樓」的大門,霎時粉香,酒香迎面撲來,一室春光,女人以為他已成入幕之賓,一逕引他入房,媚笑著。「像你這樣的男人,怎會到此尋歡作樂呀!」
蟄龍不回答,自顧自地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朝外望了望——髻玉真不在了。他想起髻玉萬念俱灰的眼睛,一時失神悵惘,釵環半卸的女人挨近他,豐盈的女體從他背後貼了上來,在他耳畔輕輕呵氣。
「你在看什麼?怎麼身體還是這麼涼?你這人可真奇怪,倒不像一般男人那麼猴急——」
女人柔軟的十指青蔥輕撫著蟄龍的身體,試圖取悅他,一雙手游至他的下腹,正要繼續往下,卻冷不防地被他一把抓住,他回身看她,這妖燒的女人與木雲和髻玉的感覺都大不相同,她淫蕩貪婪的笑容讓他憎厭,儘管這個女人的肉體或許能抒解他緊繃已久的慾望,但卻不見得能讓他得到快樂。
「怎麼——」女人近乎討好的笑著。「不喜歡這樣玩嗎?」
蟄龍不想多說,只朝女人的臉輕吹口氣,她便雙眼一翻,軟軟的癱倒在地了。
夜涼如水。
蟄龍回到悅來客棧,悄悄潛伏在後院的大樹上,屏息凝神,側耳聆聽,他聽見髻玉悶悶的哭泣聲,哭了良久良久,哭得氣若游絲,他不忍見她傷痛欲絕的表情,他就
是要髻玉對他死絕了心!
痛苦了一夜,髻玉絕望的躲在房中整整一天都不下得她渾身發痛,心似油煎,她多想恨他,只要恨透了他,便不會如此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