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龍看完貼在客棧前的告示,便拿著彎刀,朝雍順城主的大宅走去。
如果告示上所寫的句句屬實,那麼他不能再逃避,必須讓鄂楚桑知道所有的真相。
夜深人靜,他悄悄潛入宅中,在鄂楚桑的房門前停住,輕輕敲了幾下。
鄂楚桑打開門,一看見蟄龍,身體像被錐子刺中,劇烈地震動著。
「你……為什麼會來?」她哆哆嗦嗦地問。
蟄龍提起彎刀交給她,淡淡地說:「把彎刀拿來還給你,還有有些話不得不對你說了。」
鄂楚桑驚魂末定,想起他或許就是銀蟒的化身,不禁張惶地問:「你想說什麼?」
「我……」蟄龍頓了頓,深深望了她一眼,鼓足勇氣後開口。「我就是你想要獵捕的銀蟒。」
鄂楚桑瞠目結舌,踉蹌後退了幾步,雖然早已經猜到了,但聽見蟄龍親口說出來,仍覺不可思議。
「為什麼告訴我?」她驚疑。「那天,你確實來過我房中對不對?你想說的話就是這些嗎?」
蟄龍瞅著她,緩緩點了點頭,平靜地說:「街上有人張貼告示,表示已經有擒獲銀蟒的辦法了,我來是想讓你知道,你有選擇的權利,如果你願意嫁給那個人,只要他有本事殺我,我絕不抗拒,但是如果你不想嫁給他,那麼——就由你來動手殺我吧!」
鄂楚桑如遭電極,她呼吸急促,拚命喘氣,靈魂沸騰著。
「這……這實在太奇怪了,為什麼要我殺你?」
「因為我自己殺不了我自己!」他苦笑。
鄂楚桑喘口氣,有種奇異的情感在她心底奔流,她忘了自己曾把他當成獵物,心酸地說:「你為什麼想死?你不是千年銀蟒螞?能有永生不死難道不好?」
「沒有一個永生相伴的人,有什麼好?」他說這話的語氣無限悲涼。「我心愛的人已投胎轉世,不再記得我是誰了,我獨活世間有什麼好?我已經活了二千年,很煩了,希望能藉此機會得一解脫。」
鄂楚桑腦中一片昏亂,遇見蟄龍幾次,她已經變得不再像是她自己了,冥冥之中,像有條長鏈,在她身上纏了又纏、繞了又繞,將她纏繞得密不透風。
「我當初做錯了一件事,就是不該介入你的命運。」他憂傷地望著她,低低地說,「你有你的命運,你有不選擇我的權利。」
鄂楚桑呆了呆,含糊地說:「幸虧我沒有選擇你,再怎麼樣,我也不能嫁給不同類呀!」
蟄龍僵住了,所有的深情都被她的一句話撕得粉碎。
他取下頸上的白玉,遞到她的手心,輕輕說:「我不能再留著這個東西了,現在物歸原主,希望你能好好保存。」
他木然地轉過身,朝前走了幾步,站在天井中不動,他抬起頭望著天空說:「我知道有人等著擒我,我只想知道你會怎麼做?」
鄂楚桑呆站著,遠遠地看著他,手中的白玉冰涼得令她一陣戰慄,淡淡的月光輕灑在他身上,白色的霧氣氤氳籠罩住他,白得接近銀的顏色。
她想開口說什一麼,卻詫異地看見天空飄撒下橙黃色的粉末,接著聞到一陣刺鼻的味道,她看見橙黃色的粉末落在蟄龍身上,蟄龍的臉色變了,他的表情痛苦萬分,粉末不斷潑撒下來,他軟倒在地上,發出可怕的嘶嚎聲。
鄂楚桑衝到天井中,驚叫著。「究竟是誰?給我滾出來!」
三名男子從屋頂上翻身下來,其中一個是洪承全,他哈哈大笑著。「硫磺粉果然十分有用,我說過我有辦法擒住他,姑娘再等一會兒,就會看見銀蟒現形了!」
硫磺苦熱攻心,蟄龍痛苦得渾身顫抖,冷汗涔涔而下。
鄂楚桑萬分不忍,心疼得有如針刺,急忙阻止。
「放過他,你已經證明他是銀蟒就行了,我現在要你立刻放過他!」
洪承全冷冷一笑。「姑娘還沒看見他的原形,這麼快就放棄了嗎?」
「我不想看,你現在立刻放了他!」她大叫。
「好,來人,潑水!」
洪承全一聲令下,身旁的兩名侍衛捧來一缸子的水,合力朝蟄龍身上潑去。
一陣酒氣沖天,蟄龍嘶叫起來,洪承全潑下來的不是水而是酒,酒再加上硫磺的毒烈,讓蟄龍無法抵擋,毒熱像一把利剪,將他的五臟六腑剪得支離破碎。
鄂楚桑驚駭不已,等發現洪承全的計謀之後,揮手便給他一耳光,這一瞬間,蟄龍已經痛苦難當,猛地現出原形來了。
所有的人都被蟄龍的原形嚇得受驚過度,目瞪口呆看著巨大的銀蟒瘋狂扭動著碩長的身軀。
蟄龍痛苦莫名,當看見鄂楚桑用膽怯的眼神盯著他看時只覺得萬念俱灰,再看到洪承全那張狡詐的臉更是極度痛恨,他拼盡全力,陡地撲向洪承全,朝他身上奮力一卷,洪承全一聲哀嚎,揮手狂叫著。
「取劍來!」
兩名嚇呆的侍衛回過神來,其中一人急忙取出一把青幽幽的長劍,朝洪承全頭上拋去,洪承全接在手裡,揮劍便朝蟄龍腹中狠很一刺——
「不——」
鄂楚桑狂叫著,蟄龍的血濺了洪承全一頭一臉,她忽覺神搖魂蕩,一陣眼花撩亂,恍惚之間,看見青綠色的長劍變成了一隻青色的龍爪,狠命一扯,便把蟄龍的心口撕開一個洞,血肉模糊,鮮血泊泊流了一地。
蟄龍最後的力氣用盡了,他癱倒在地,渾身乏力,火紅的眼睛黯淡了下來,不住喘著氣。
洪承全從蟄龍身上掙扎逃脫,氣急敗壞地喃喃自語。「幸虧我夠聰明……幸虧我夠聰明,想到把禪杖重鑄成一把劍,否則我一定活不成了……」
洪承全絕沒有想到,蟄龍噴在他臉上的血含有劇毒.當他感到痛楚突沖腦門時,已為時太晚,他的臉孔逐漸紫脹發黑,驚愕地張大口,表情不可置信的扭曲著,他發不出聲音來,幾乎是立刻就死去。
浴血的蟄龍讓鄂楚桑感到嚴重昏眩,憤怒得全身發抖,理智盡失,心中燃起猛烈的恨意,雙眼盡露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