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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中天冰冷的殘月,似一把玉鉤,若明若暗,將「魏宮」屋瓦、簷角鍍上了一層銀光,偌大一幢宅院都籠罩在影影綽綽、恍恍惚惚、似真似假、似有似無的靈氣之中。

  深夜裡,「魏宮」的邊牆翻進十幾名黑衣刀手,靜悄悄地潛入府中。

  不多時,一聲淒厲的叫聲撕裂了天空,剎那間,喊聲、殺聲、慘叫聲響成一片,刀光劍影交錯,火光和燭光狂舞亂搖!

  「魏宮」上下百餘口人,一個時辰之間便歷經了一場徹底的血腥屠殺,殺人者不疾不徐地沒入黑魅越的夜色中,一陣涼風輕輕拂過,帶著濃稠的血的氣味,在空氣中微微飄散。

  第一章

  夕陽斜斜照著一幢華麗軒昂的宮殿,屋瓦上染血般的殷紅。

  房慶緒自領兵替齊國攻下魏國都城之後,迅即帶著十幾名侍衛,連夜滅了魏王一家百餘口人的性命,親手殺了魏王。

  魏王的寵妾魏姬,是房慶緒唯一深愛過的女人,自十年前被魏王橫刀奪愛後,便始終對魏王懷恨在心,原想藉此戰役擄走魏姬一償宿願,卻不料,魏姬是個性情剛烈的女人,寧死不屈。

  房慶緒因得不到魏姬而怒發如狂,親自指派房揚古前來察看已遭血洗的魏宮,並下令一旦發現活口,立刻格殺勿論。

  他--房揚古,齊國大將軍房慶緒的獨子,雙目靈俊,眉似刀裁,身下的坐騎是匹黝黑晶亮的大宛寶馬,一身烏黑色的甲冑及黑色的斗蓬,他的出現,恍若在淒艷的霞光中濺上一滴濃墨般,更增添一股莫測神秘的氛圍。

  房揚古勒住馬頭,靜靜立在這幢慘遭滅門的魏宮前,天,不知什麼時候陰了。

  秋雲漠漠,涼風颯颯,房揚古瞥一眼殷紅的屋瓦,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本性凶殘的爹,生性深沉冷酷且工於心計,一心地想把他磨練成另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房慶緒,這一次將他派到魏宮,不過是想讓他瞭解,想與列強爭奪江山,殺戮是避免不了的,尤其是戰場上的對手,更必須殺得片甲不留,免除春風吹又生的後患。

  他幽幽歎了口氣,翻身下馬,將大宛寶馬拴在宅前的榕樹旁,領著十二名侍衛,進入「魏宮」清整屍骸與財物。

  這幢宮殿樓閣亭榭,雕樑畫棟,樹木成蔭,郁茂蔥籠,可惜如今血跡斑斑,屍骸四散,陰森可怖至極,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房揚古倒抽一口冷氣,回頭吩咐侍衛。

  「把屍體收拾了,有手腳不全的,都得湊完整了再入棺,聽清楚了嗎?」

  「是!」侍衛們應聲,逕自辦事去了。

  房揚古眉心微擰,慢慢地繞過花園,朝魏宮正殿走去。

  一踏入魏王的寢房,看見魏王及魏王后相擁慘死的景象,他別開臉,轉到另一間偏殿去,偏殿裡有個年輕少婦,面朝下,以跪倒的姿勢趴在青石地板上,在她身下,流著一攤暗紅色的血。

  少婦微微露出半邊臉,細緻的臉龐淡淡晝過一道柳煙眉。

  房揚古愣了愣,早就聽說魏王有個艷名遠播的姬妾,想不到容貌真的這般絕美,能讓殘暴的爹念念不忘的魏姬,一定就是她了。

  可惜紅顏薄命。

  他的目光幽地一暗,正想轉身離開,赫然發現魏姬窈窕纖瘦的身體竟微微顫動著,這個發現令他大吃一驚--莫非魏姬還沒死?!

  他撩開斗蓬,蹲下身來探了探魏姬的鼻息,她沒有呼吸,渾身也早已冰冷僵硬了,但身體卻何以顫抖個不停?

  他疑惑地將半跪著的魏姬放倒,驚見魏姬懷中竟藏匿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渾身沾滿了魏姬的血,雖然因魏姬的庇護而逃過一劫,但似乎受了過度的驚嚇,滿臉驚懼之色,拚命顫抖個不停,他幾乎可以聽見小女孩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房揚古感到既震驚又意外,他盯著這個僥倖存活下來的小女孩,小女孩正抬著闇黑的眼瞳驚惶地瞅著他,小小的臉上沾染著幹掉的褐色血跡,模樣可憐兮兮。

  能讓魏姬拚死保護的小女孩,身份必然是魏國的小公主了。

  他緩緩伸出右手,捏住小女孩的咽喉,只消一用力,這個小女孩必死無疑--

  小女孩不知道他的意圖,突然間哭出聲來,小手緊緊攀住他的手腕,驚恐地哭喊著:「救我娘……救我娘……」

  房揚古心口一震,手掌不由自主地轉向她小巧的臉龐,輕輕撫了撫,低低地說道:「妳娘死了。」

  小女孩又圓又大的漂亮眼睛毫無神采地看著他,淚水靜靜地滑下面龐,她已經大到能瞭解死所代表的意思了。

  她撲到魏姬身上,小手捧著魏姬雪白嬌美的臉,哽咽地、哀哀地哭叫著:「娘--別死啊!娘……」

  房揚古擔心她的哭聲引來侍衛,急忙摀住她的嘴,壓低聲音警告:「別哭,外面還有人,千萬不能讓人發現妳還活著!」

  小女孩的眼淚滲入他的掌心,她緊緊抱住他的手臂,抽抽噎噎地:「你是好人……是來救我的嗎?我娘說……只要我逃得了……就會有貴人相助……你……便是那個貴人嗎?」

  房揚古怔住了,他哪裡是她的貴人,他可是滅了她的國家,而且還是殺她全家的仇人的兒子。

  他咬咬牙,本不該讓她活命的,卻因一時的惻隱之心而不忍殺她,現在聽了她的一番話,更加下不了手了。

  珠玉般的眼淚自她眼眶中滾滾落下,他凝視著她無邪清亮的雙眼,憐惜之情油然而生,他在心底發出輕輕的歎息,若當真要救她,只能悄悄留在府中教養,萬萬不能讓爹發現她的真實身份。

  他自腰間抽出汗巾,替她擦拭臉上的淚水,柔聲輕問:「妳今年幾歲?」

  「八歲。」

  「叫什麼名字?」他淡淡一笑。

  「魏嬰。」

  「魏嬰……」他沉吟著,低聲對她說:「從現在開始,妳不能姓魏,今後若有人問妳叫什麼名字,妳就答姓樓,名嬰,切莫再提起舊姓,聽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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