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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遠遠望見小酒館的招旗,房揚古輕輕一勒馬頭,放慢了速度。

  魏嬰靠在他身上,一路激烈的顛簸也沒聽她發出一點聲音來,她無力的倚著他,緊咬著唇,神情黯然。

  房揚古忐忑不安,儘管魏嬰依偎在他懷裡。他卻感受得到她下意識的抗拒。

  到了小酒館,房揚古扶著魏嬰下馬,店家笑臉迎上來,招呼小夥計把馬拉進了馬房。

  「客官,吃酒還是住店?」店家扯著嗓門問。

  「住店。」房揚古說。

  「一間房還是兩間房?」

  「一間房,她是我的夫人。」房揚古低頭望了魏嬰一眼,她不看他,臉上木無表情。

  「兩位客官請這邊走。」

  店家走在前面帶路,將他們兩人帶上二樓,店家雖覺得這模樣姣好的一男一女,看起來挺古古怪怪的,卻以為是小夫妻鬧瞥扭,也不以為意。

  店家斟滿了熱茶,殷懃地詢問:「客官還需要些什麼?小的就去準備。」

  房揚古又望了魏嬰一眼,說:「一壺酒、幾盤熱菜。」

  「馬上來、馬上來。」店家笑盈盈地退下。

  魏嬰背對著房揚古,緩緩走到窗邊坐下。

  房揚古深深歎了口氣,所有的深情繾綣,竟在條然之間變了顏色。

  「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他柔聲說。「只是沒有料到,會是在我們的關係變得如此複雜的時候。」

  魏嬰轉過頭來,怒視著他。「你救我,原來是替你爹贖罪。」

  「不是,他不值得我替他贖罪。」他冷冷地說。

  魏嬰根本不在乎他說些什麼,憤怒之下,記憶竟變得特別鮮明起來,她不曾仔細想過與他初見面時的情景,現在一件一件地回想,便心如刀割。

  「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當時你一見到我,便掐住我的咽喉,那個時候,你原是要置我於死地,目的是要滅我全家的,對不對?」她抖抖瑟瑟地追問。

  房揚古心一沉,她已將矛頭指向他了,這麼一來,殺她父母的仇也會一併算在他的頭上,他耐心解釋著:「妳冷靜聽我說,魏宮的血案與我無關,我一開始就不贊成這麼做,但事發之後,我立刻派人安葬魏宮百餘口人,如果不是因為我,妳父母親恐怕曝屍荒野,哪能得以厚葬,妳知道嗎?」

  「沒有血案,又何需厚葬?」她冷冷地回答。

  房揚古打了個冷顫。

  「國與國之間的爭戰,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他僵硬地說。

  魏嬰漠然地望了他一眼。

  「當時若是殺了我,現在就不會有人找你興師問罪了,你何必救我,然後自討苦吃?」她的語氣裡不帶一點感情。

  「因為我動了側隱之心,因為妳無辜,因為妳可憐。」他平靜地回答。

  她不看他,嗤之以鼻。「我為什麼需要你的可憐,要不是你爹殺光了我全家,我會需要你的可憐嗎?你以為我被殺父仇人的兒子所救,心裡會多開心?難道因為你的側隱之心,我便該感激你們全家嗎?」

  魏嬰的每句話都像利刃,在房揚古的心上來回切割,他努力壓制怒氣,試著用最平穩的語調安撫她。「為什麼不能認為我是妳的救命恩人呢?妳娘不是說,妳會遇上妳命中的貴人,而我就是……」

  「不是,不是!」魏嬰打斷他,歇斯底里地大叫。「你們房家的人沒有資格提起我娘……」

  房揚古怒氣陡生,他扳正她的肩膀、瞪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妳要講理,妳不能把我爹的全部罪行都算在我的頭上。」

  「父債子還,我爹娘在天有靈,也不會原諒我和殺他們的仇人的兒子在一起。」她的臉色蒼白,淡漠地望著他。

  房揚古大震。「但是妳愛我。」

  「我現在無法再愛你了……」魏嬰渾身輕顫,眼淚撲簌簌落下,她哭喊。「我身為魏王的女兒,殺父滅國之仇如何能不理會、如何能釋懷……」

  魏嬰的哭喊被幾下敲門聲給打斷了,她別過頭,把臉壓在衣袖上,無聲啜泣。

  房揚古臉色僵硬地開了門,店家捧著一盤子的酒菜,面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客官,酒菜來了。」

  房揚古正被魏嬰的一番話弄得五內俱焚,不曾留意店家偷瞧魏嬰的怪異眼神,把酒菜一接過來,便急急關上房門。

  他把酒菜放在桌上,伸手去拉魏嬰。

  「餓了嗎?過來吃點東西。」他柔聲輕哄。

  魏嬰甩開他的手,語氣冷淡:「別理我,餓了我自己會動手。」

  「妳現在一時受了刺激,正在氣頭上,我們現在什麼都先別談,等過幾天再說,妳先吃點東西好嗎?」房揚古放輕聲音、溫柔地說。

  「再過幾天也是一樣,你最好都別理我。」魏嬰仍舊冷淡。

  心高氣傲的房揚古,從來也沒這樣對人低聲下氣過,所有的忍耐力全被魏嬰磨光了,不由自主地就把少將軍的架子給擺出來。

  「妳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再也不是什麼魏國的公主,妳心裡最好要清楚這一點,坐過來!」他板起臉,厲聲喝道。

  魏嬰驚望著他,氣得聲音發抖,殘忍地反擊回去。

  「我是因為被下了藥,所以才變成了你的人,如果不是你,也一樣會失身在房慶緒手裡,你們齊國人所做出來的全是一些下三濫的事。」

  「妳現在果然後悔了?」房揚古凝視著她,表情陰鬱。

  魏嬰望定他,目光冰冷,漠然不語。

  「我所擔心過的事,竟然都一一發生了。」房揚古陰沉地一笑,說:「不管下不下藥,妳成為我的人只是遲早的事而已,妳愛我,這是不容置疑的。」

  「我愛房揚古,但我不愛房慶緒的兒子。」她低啞地強調。

  「難道要我和他脫離父子關係嗎?」房揚古惱怒地大吼。「如果妳希望這樣這也不是辦不到的事,反正自小我就恨他,有沒有他這個父親也無所謂。」

  魏嬰咬了咬唇,輕輕說:「脫離父子關係能代表什麼?你體內仍然流著他的血,你看見他中了我一劍,仍會不忍心、仍會想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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