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朔日撩起一綹繾綣在他胸前的長髮,又氣又憐地逗弄地的鼻尖。「我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朔日哥,你不會擺脫我了,是不是?」
望月輕皺著嬌俏的鼻尖,化嗔為喜。「太好了,我終於可以跟你一起離開這個討厭的鬼龍宮了。」
朔日無奈地淺笑,梳掠著她柔細的長髮,並不直接回應她,不著痕跡地轉開話題。
「今天讀了法華經裡的哪一卷?」
「第六卷藥王如來品。」她膩著聲音撒嬌。
「真的讀了嗎?」他懷疑,她向來不愛讀經,老是說謊騙他。
望月得意地哼笑,早料到他不信了,於是比手劃腳地背誦起來——
「佛告請比丘,道法一等無有二乘,謂無上正真道,往古來今無有兩正,猶如眾流四該歸海會為一味……」。
朔口笑著支頤倚坐在池畔,很喜歡聽她背誦經文的聲音。
池中倒映著他英姿颯爽、狂野傲慢的俊容,望月半偎在他懷中,笑靨嫵艷妖魁,纖纖皓腕把玩著一朵新生的白蓮花。
靜溫迷離的白蓮花池畔,飄蕩著輕悠的誦經聲。
朔口渴望這美好的剎那能永遠留住,只要——他不是龍神,望月不是羅剎。
「朔日!」
朔日剛戴好九雲冠,整妥一身紫紅甲冑,正要往靈霄殿謁見天帝時,被娑竭龍王攔了下來。
「你……什麼時候住進巽雲宮?」娑竭龍王深瞅著他問。
「就這幾日。」他專注地望著父親。
「你最好默默離開,不要驚動任何人。」娑竭龍王低沉而威嚴地說道。
朔口呆凝著琉璃地面,明白父親的言下之意。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追問的必要。
「順便告訴你一件事,毗摩阿修羅王看上了望月,我有意將望月嫁給他。」
朔日深吸一口氣,怔呆住。
娑竭龍王繼續說道:「望月對你的態度讓我非常憂心,她對你表露出的感情已經不是正常的兄妹之情了,你最好趁搬出龍宮這個機會想辦法疏遠她,以後也不許每天再和她廝混,免得不小心出了事,紊亂我娑竭龍王族的血統。我不怪你把望月這個麻煩帶回來,可是現在我終於找到機會能把她送出去時,你不想幫忙也千萬不可阻撓,明不明白?」
朔日一運沉默,茫然呆視地面。
「可以的話,就盡早搬出龍宮位到巽雲宮去,望月的事我自會安排。」娑竭龍王低語過後,拍了拍他的肩,轉身離去。
朔日怔然呆立,久久回不了神。
他和她之間的結局,早在他預料之中了,無論多麼濃烈的依賴、羈絆,最終都要分離,這是他早就預知的了。可是為什麼一旦真正面對時,才驀然感覺到心口一陣嚎叫不出的遽痛。
他握拳透爪,渾身僵冷。終於,頓悟了什麼叫絕望。
望月在龍宮內四處漫走,多日不見朔日也遍尋不著朔日,讓她感到心慌慌的。龍宮內每個人見到她,除了是她所習慣的疏冷表情外,還加添了幾分詭異之色,讓她開始有著莫名的不安,尋不到朔日的恐慌在她心中形成了莫大的煎熬。
再找不到朔日,她就快要受不了了。
「悅葉,見到朔日哥嗎?」看到採花的少女,望月揚聲問道。
名叫悅葉的採花少女冷漠地搖了搖頭,當她不存在似的,正眼也沒有瞧她一眼,繼續采著花。
這就是望月不愛說話、也不愛和人打交道的原因,看到人人漠視、嫌惡她的舉動,她就會禁不住怒不可遏。
翻了悅葉手中盛滿鮮花的金盤。
「你一定知道,快說!」她怒聲盤詰。
悅葉狠狠瞪著她,冷笑道:「朔日已受天帝敕封為日逐王,早就搬離龍宮住到南海巽雲宮去了,這件事人人都知道,難道就只有你不知道?」
望月一怔,有點著慌。「不可能的,朔日哥說要帶我一起住到巽雲宮去,所以他一定還沒有搬離這裡。
「哼,你都要嫁給毗摩阿修羅王了,他何必多此一舉帶你住到巽雲宮去。」
望月冷然一顫,渾身血液在悅葉的話下凍結。
「你說什麼!」她用力扯住悅葉的手腕。
「別碰我!」悅葉嫌惡地尖叫,彷彿被她玷污了般。
「是誰說我要嫁給毗摩阿修羅王?是誰說的?」她發狂地喊。
「是娑竭龍王說的。」悅葉詭異地笑說,然後掰開望月的手,拾起地上金盤,悠然離去。
望月瞠著雙瞳,一顆心驚惶狂跳。
為什麼?為什麼父親要把她嫁給毗摩阿修羅王?
她很清楚父親從來沒有喜歡過她,但是她真的不懂,父親真的那麼厭惡她,厭惡到了要把她嫁給三面六臂、渾身青黑、面目醜陋的毗摩阿修羅王?
這是為什麼?
就連龍宮內唯一疼愛她、溺寵她、憐惜她的朔日哥,竟然也默默地離開了她,到底是為什麼?她害怕地冷顫著。
難道朔日一點也不在乎她嫁給毗摩阿修羅王嗎?他不再陪她讀經?不再疼她?不再愛她了嗎?
恐懼開始籠罩住她,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謎團?她不明白,很多事她都不明白。
不,她不要不明不白地接受父親的安排,她知道自己對朔日的感情已經太深、太深,深到了逾越兄妹之間的感情。
血液中邪惡的本質蠢蠢欲動了,她不在乎父親將會如何懲罰她,也不在乎她對朔日的感情有多麼天地不容,她全心全意只要朔日一個人!
寧願粉身碎骨,也不嫁毗摩阿修羅主,任誰都別想安排她!
「在你的巽雲宮裡竟然有株無憂樹?」冥海王襲修冥在青枝馥郁、綠葉軟垂的無憂樹下繞了一圈,讚歎道。
「是啊,剛住進來時看到這株無憂樹,也覺得很意外。」朔日倚在樹下,仰首看著結在枝頭的鮮麗花果,覺得芬芳可愛極了。
無憂樹的枝葉茂盛地伸展,清麗脫俗,塵埃不沾。
修冥伸手摘下一朵無憂花,用橋紅的花瓣拂了拂朔日的鼻尖,輕笑道:「無憂花呀無憂花,教教日逐王無憂的法子吧,他近來可是憂慮得不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