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此時官水心突然張開眼睛,黑若子夜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他看,把正在惡作劇的邵巡嚇了一跳,他有笑那麼大聲嗎?
「你醒啦?」邵巡故作鎮定地說,不認為她聰明到會猜出他在做什麼。
果然,她本來迷惑的眼神,一發現自己正半躺在地上時,不禁轉為驚愕。
「我……掉下樹了嗎?」
不能笑,絕對不能笑!邵巡努力忍住大笑的衝動。
見他久不答話,臉上的表情又扭來扭去,官水心無奈道:「我就說我會摔下來吧!你還不信。」她勉強撐起身子,覺得有點腰酸背疼的,但還不至於像摔斷骨頭那樣痛,這倒奇怪了。
「你沒有摔下來,是我抱你下來的。」邵巡一臉促狹,好心地解釋道。
官水心疑惑不解的表情好似看見雞在表演吞蛋,她微微蹙眉,盯著他問:「那麼……你剛才在做什麼?」她記得她醒來時,邵巡正蹲在她前面,一張臉和她湊得很近,她原以為他是在看她有沒有摔傷。邵巡不疾不徐地舉起手中的毛巾,道:「我正在幫你擦臉,你的臉髒了,記得嗎?」他確實開始很體貼地替她擦掉臉上的黑污。
「謝謝!」官水心輕聲道,眼中充滿了感激。「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接過毛巾,官水心認真地繼續擦拭自己的臉,她想起他前一晚說過她的臉像黑炭一樣;果然沒錯,而且比她想像的還黑,她一定是被煙熏了很久,也難怪他一看到她的臉就一副忍不住想笑的樣子,她現在看起來一定是醜到家了。
邵巡輕鬆自若地走向他的愛駒,抵著馬的側腹,開始忍不住雙肩抖動,悶笑了起來,天啊!她真的很遲鈍!不過他不想戳破這個秘密。
待他笑夠之後,才轉身對她說:「你準備好了嗎?我們必須趕緊上路了。」
官水心朝他點點頭,一起身就看見昨晚被燒得黑黑的樹幹,忍不住一陣愧疚,她走過去以手掌貼著它,輕聲說了句對不起,才慢慢踱向邵巡。
「你跟那棵樹道歉?」
她微微頷首。
見她難過的樣子,邵巡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它只是受了點傷,不會有事的。」
他本身就對大自然有著特殊的情感,有時候他也會對著植物吟詩敘話,所以他對她向樹道歉的行為,不但不會覺到奇怪,相反地,他倒覺得很窩心。
「謝謝你安慰我,我覺得好多了。」
「現在可以上路了嗎?」他問道,扶她上馬。
「嗯。」
待在馬上坐走後,官水心突然不好意思地說:「你也上來好了,老是要你用走的,我覺得很過意不去。」其實她一個人坐在馬背上也有點害怕,老是覺得會摔下去。
「你確定?不會到時候又把我趕下馬?」他揶揄道。
「不會的……這是你的馬……」她的臉紅得像快著火了。邵巡大笑出聲,迅速俐落地翻身上馬,對她不太正經地眨眨眼,隨即策馬沿著小路疾馳出發。
離去前,還聽到官水心突然發出一聲驚呼。「糟了……我忘了做早課了……」
「反正就唸經嘛,在哪兒念不都一樣……」
「可是……在馬背上唸經……好奇怪……」
交談聲漸行漸遠。
待兩人身影逐漸消失後,遠遠地,從樹林後頭隱約冒出三團令人熟悉、圓圓似球的影子。
「現在可好了,我們的水心跟男人跑了,我們怎麼跟她死去的娘交代?」二師姑圓情急切道,淚眼汪汪的,好像快哭了。
從後頭姍姍來遲的三師姑圓圓,嘴裡塞滿了食物,憨憨笑著。「這樣正好……
我們可以叫他娶咱們家水心,我早就說過將水心嫁人是個不錯的點子。」
大師姑圓理沈不住氣了,奪走圓圓手中的食物,責聲道:「你還敢說!從我們出來到現在,你就只知道吃,沿路一直吃,好幾次還為了等你,差點把人給跟丟了。」
圓圓又搶回食物。
「如果不是你答應讓她出來應考,現在也不會出這種狀況了,況且『吃』是為了走更長的路,想當年……」
「你們兩個!」二師姑圓情大喊道。「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快想想辦法!」
「繼續跟嘍!」三師姑圓圓輕鬆道。
「我們當然知道要繼續跟,問題是現在我們三個人六腿條,根本就追不上那匹兩條腿的馬。」圓理皺眉道。
圓情力持鎮定。「我們可不能落後太多,水心到達長安後,一定會發現我們給的地圖有問題,到時……」
三人互望一眼,察覺事態真的有些嚴重了,她們千算萬算,也沒算出半路會殺出個相貌堂堂的英挺男子。萬一所遇非人,她們寶貝的水心就這麼給人騙去了,那可如何是好?
「別急,水心一向是我們之中,頭腦最清醒、也最聰明的,不會這麼輕易給人騙去,他們同路前往長安,這點是絕對錯不了,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趕到比較熱鬧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同樣前往長安的車隊,麻煩他們載我們一程。」大師姑圖理快速作出最後結論。
「就這麼決定。」圓情及圓圓附和道。
說實在的,要三個圓鼓鼓的人這樣十萬火急地趕路,可真是難為了她們,但為了她們視如己出的官水心,她們可以說是無怨無悔。
於是,她們三人就這樣累呼呼地謀求趕上官水心的方法去也!
第三章
打從一踏上長安城內的朱雀大街開始,官水心訝異的表情就沒停歇過。
長安果然名不虛傳,百聞不如一見,這會兒她可以說是徹底開了眼界,真正見識到大唐第一大城的繁榮景象了。
這裡的街道又寬又直,隨便一條小街都比化善鎮裡的有規模,而且還有很多她見都沒見過的商店;不過,最令她驚訝的還是大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
以前,她常常聽師姑們談起有關她們出家前,曾經如何裝扮自己的事情,當時她還不相信有人會穿那種半露酥胸的衣棠到處閒晃。如今,她雙眸圓睜,不可置信地緊盯著她眼前一一經過的婦女,原來,真的有人敢這樣穿,且還不是只有一個,而是大家都時興這麼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