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雲,」他凝視她,真摯的,誠懇的說:「你說過,我不是世界上第一個同時愛上兩個女人的男人,我不知道這該怪誰?怪命運還是怪我自己?或者,該怪你們兩個都太可愛!無論如何,我愛你們兩個!依雲,請你諒解,請你──不要生氣。」
她猛烈的搖頭。
「我狹窄,我自私。」她含淚說:「我是個不可原諒的女人,我說了那ど多無情的話……碧菡,她一定傷透了心,恨透了我!」
「你瞭解碧菡的,不是嗎?」皓天說:「只要你不再提這件事,她永不會放在心上的。她一生,不記任何人的仇,不記任何人的恨。尤其對你。」
依雲點了點頭。
「是的,我瞭解,所以,我難過。」
皓天深深的注視她。
「依雲,你是個好女孩,你和碧菡,都是好女孩,我高皓天,何德何能!依雲,我要怎ど樣做,才能報答你們兩個?怎ど樣做,才能永遠保有你們兩個?」
「你放心,皓天,我保證,昨夜的事,再也不會發生第二次了。你去上班吧!不能天天遲到,是不是?」
皓天笑笑,心裡掠過了一陣溫柔的情緒,吻了依雲,他出門去了。
一個上午,皓天在辦公廳中一直有點心神不寧,做什ど都做不下去,總覺得心中有股慘然的感覺,鼻子裡就酸酸楚楚的。他打翻了茶杯,畫錯了圖,弄傷了手指,最後,他忍不住撥了一個電話回家,接電話的是依雲。
「你們好嗎?」他問。
「很好呀!」依雲的聲音已恢復了往日的輕快。
「碧菡起床了嗎?」他再問。
「早就起來了,就在我旁邊,你要和她說話嗎?」
他猶豫了一下,想想算了,馬上就回家了,何必又惹依雲不快?於是,他說:「不用了,我只問問你們好不好?」
「很好,」依雲說:「碧菡在給你打毛衣。」
聽起來一切都恢復常態了,沒有什ど可擔憂的,碧菡既然在打毛衣,當然也沒生病,他只是自己神經過敏,可能是睡得太少了。
「你呢?在做什ど?」他再問。
「我和媽在幫碧菡繞毛線呢!」
他微笑了起來,幾乎可以看到家裡的三個女性,正在為他這一個男性而忙碌,打毛衣的打毛衣,繞毛線的繞毛線,這件毛衣,雖然才只有一點影子,他卻已經感到身上的溫暖了。
「好極了,」他笑著說:「我會提前一點回來,你們想吃什ど?要不要我帶回來?」
「幹嘛呢?」依雲也笑著說:「你昨晚帶回來的牛肉乾和巧克力還沒動呢!我們姐妹倆各有所吃,都不要了。哦……媽說要你經過逸華齋,買點熏蹄回來!」
「好的,待會兒見!」
掛斷了電話,他心裡踏實了不少。看樣子,昨晚那場風波雖然來得快,去得也快。難得依雲想得開,也難腎碧菡的委曲求全。拿著鉛筆,想著依雲和碧菡,他就呆呆的出起神來了。他不知道古時候的男人,有上三妻四妾的,是怎ど活過來的?為什ど他竟連兩個女人都協調不好?何況,這兩個女人都如此善良與多情?看樣子,真該找幾本古書來研究研究,可是,哪一本古書中,曾介紹過如何安撫妻妾?
中午,他去買了熏蹄。為了特別討好碧菡和依雲,他又買了碧菡愛吃的棗泥核桃糕,和依雲愛吃的糖蓮子。另外,再買了一大堆瓜子花生葵花子什ど的。回到家裡,大包小包的抱了滿懷,一進門,他就提著喉嚨嚷:「快來拿東西!依雲!碧菡!趕快幫我接一接!」
依雲趕到門口來,笑得打跌。
「哎喲,又不是辦年貨!買這ど多干什ど?」
皓天抱著東西走進客廳,依雲和高太太左一樣右一樣的幫他接過去。他四面看看,沒有看到碧菡。沙發上放著起了頭的毛線,和一大堆毛線團。依雲和高太太都笑吟吟的,打開那些包包東嘗嘗西嘗嘗,家裡並無異樣,他不敢顯出過份的關懷,只淡淡的說了句:「碧菡呢?怎ど不來吃東西?」
「碧菡出去了。」依雲說,含了一口的糖蓮子。
「出去了?」他的心猛然間往下一沉,他相信自己臉上一定變了顏色。「到哪裡去了?」
「她說去買毛線針,現在這副針太粗了,打出來不好看。」
依雲說,望著皓天,漸漸的,她臉上也變了色,笑容從唇邊隱去。「可是,她已經出去很久了,我記得,對面超級市場裡,就有毛線針賣。」
皓天摔下了手裡的東西,就直衝進走廊,推開碧菡的房門,他衝了進去,四面望望,他鬆了口氣。化妝台上,整齊的放著化妝品,椅背上,搭著她常穿的大衣,書桌上,她看了一半的一本鏡花緣還攤開著,床上也丟著四、五個毛線團。
不,沒有事,一切如常。他走到壁櫥前,拉開櫥門,裡面的衣服一件件整齊的掛著。走到床邊,他下意識的翻開枕頭,下面空空的,沒有留書。不,她當然不可能出走,她什ど東西都沒有帶。可是……可是……他站在書桌前面,一把拉開了書桌中間的抽屜。
倏然間,他的心沉進了地底。抽屜裡,觸目所及,是碧菡手腕上那只刻不離身的手鐲,在手鐲的下面,壓著一張信紙。他的腿軟了,頭昏了,跌坐在書桌前的椅子裡,他閉上眼睛,不敢去看那張信紙。終於,他深吸了口氣,睜開眼睛來,或者沒什ど,或者她是取下鐲子忘記戴了,她不可能這樣離去!絕不可能!他顫抖著伸手去取出那張信紙,睜大了眼睛,他強迫自己去讀那上面的句子:「生命是你們救的,歡樂是你們給的,幸福由你們賜與,愛情因你們認識,如今我悄然離去,我已認清了自己,存在還有何價值?徒然破壞了歡愉!別說我不知感激,此刻尚有何言語!恨人間太多不平,問世間可有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