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工?工人?修車的工人?婉琳的嘴越張越大,眼睛也越瞪越大。工人?她的女兒和一個工人交朋友?這比和逃犯交朋友還要可怕!逃犯不見得出身貧賤,這江葦卻出身貧賤!
哦哦,她不反對貧賤的人交朋友,卻不能和□柔交朋友!那是恥辱!
「伯母,您不要驚奇,」那個「江葦」開了口。「我之所以來您家拜訪,是因為我和□柔相愛了,我覺得,這不是一件應該瞞您的事情……」
「相愛?」婉琳終於尖叫了起來,她轉向□柔,尖聲的喊了一句:「□柔?」□柔靜靜的望著母親。
「是真的,媽媽。」她低語。
哦,哦!上帝!老天!如來佛!耶穌基督!觀世音救苦救難活菩薩!婉琳心裡一陣亂喊,就差喇嘛教和回教的神□,因為她不知道該怎樣喊。然後,她跳起來,滿屋子亂轉,想想看,想想看,這事該怎ど辦?要命!偏偏俊之又不在家!她站定了,望著那「工人」,江葦也正奇怪的看著她,她在干什ど?滿屋子轉得像個風車?
婉琳咬咬牙,心裡有了主意,她轉頭對□柔說:「□柔,你到樓上去!我要和你的男朋友單獨談談!」
□柔用一對充滿戒意的眸子望著母親,搖了搖頭。
「不!」她堅定的說:「我不走開!你有什ど話,當我的面談!」
「□柔!」婉琳皺緊眉頭:「我要你上樓去!」
「我不!」□柔固執的。
「□柔,」江葦開了口,他的眼光溫柔而熱烈的落在她臉上,他的眼裡有著堅定的信念,固執的深情,和溫和的鼓勵。
「你上樓去吧,我也願意和你母親單獨談談!」
□柔擔憂的看著他,輕輕的叫了一聲:「江葦!」
「你放心,□柔,」江葦說:「我會心平氣和的。」
□柔再看了母親一眼,又看看江葦,她點點頭,低聲的說了一句:「你們談完了就叫我!」
「談完了當然會叫你的!」婉琳說,她已平靜下來,而且胸有成竹了。□柔看到母親的臉色已和緩了,心裡就略略的放了點心。反正,江葦會應付!她想。反正,事已臨頭,她只好任它發展。反正,全世界的力量,也阻止不了她愛江葦!
談吧!讓他們談吧!她轉身走出了客廳。
確定□柔已經走開了,婉琳開了口:「江先生,你抽煙嗎?」她遞上煙盒。
「哦,我自己有。」江葦慌忙說,怎ど,她忽然變得這樣客氣?他掏出香煙,燃上了一支,望著婉琳。「伯母,您叫我名字吧,江葦。」
婉琳笑了笑,顯得有些莫測高深起來。她自己心裡,第一次發覺到自己的重要性﹔她要保護□柔!她那嬌滴滴的,只會做夢,不知人心險惡的小女兒!
「江先生,你怎ど認識□柔的?」她溫和的問。
「哦!」江葦高興了起來,談□柔,是他最高興的事,每一件回憶都是甜蜜的,每一個片段都是醉人的。「是這樣,我的一個朋友是□柔的同學,有一次,他們開舞會,把我也拖去了,那已經是去年秋天的事了。□柔知道我是江葦,她湊巧剛在報上看過我一篇小說,我們就聊起來了,越聊越投機,後來,就成了好朋友。」「□柔的那個同學當然對□柔的家庭很清楚了?」她問。
「當然。」江葦不解的看著她。「□柔的父親,是雲濤的創辦者,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果然,不出所料!婉琳立即垮下臉來。
「好了,江先生,」她冷冰冰的說:「你可以把來意說說清楚了!」
「來意?」江葦蹙緊眉頭:「伯母,你是什ど意思?我的來意非常單純,我愛□柔,我不願意和她偷偷摸摸的相戀,我願意正大光明的交往,您是□柔的母親,我就應該來拜訪您!」
「哼!」婉琳冷笑了。「如果□柔的父親,不是雲濤的老闆,你也會追求□柔嗎?」
江葦驚跳了起來,勃然變色。
「伯母,你是什ど意思?」他瞪大眼睛問,一股惡狠狠的樣子。
婉琳害怕了,這「工人」相當凶狠呢,看樣子不簡單,還是把問題快快的解決了好。
「江先生,」她很快的說:「我們就打開窗子說亮話吧,你在□柔身上也下了不少工夫,你需要錢用,一切我都心裡有數,你就開個價錢吧!」
江葦的眼睛瞪得那ど大,那眼珠幾乎從眼眶裡跳了出來,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那寬闊的胸腔在劇烈的起伏著,他的臉色在一剎那間變得鐵青。濃眉直豎,樣子十分猙獰。他的身子俯近了婉琳,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不要你的臭錢,我要的是□柔!你少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為我是什ど人?來敲詐你的!你昏了頭了!你別逼我罵出粗話來!」
「哎喲!」婉琳慌忙跳開。「有話好好說,你可別動粗!要錢,我們好商量。我們這種家庭,是經不得出醜的,你心裡也有數,如果你想娶□柔,你的野心就太大了,她再無知,也不會嫁給一個工人,我和她父親,也不會允許家裡出這種丑,丟這種人!我們總還要在這社會裡混下去呀!你別引誘□柔了,她還是個小孩子呢!她也不會真心愛你的,她平日交往的,都是上流社會的大家子弟,她不過和你玩玩而已。你真和她出雙入對,你叫她怎ど做人?她的朋友、父母、親戚都會看不起她了!你說吧!多少錢你肯放手,我們付錢!你開價錢出來吧,只要不是獅子大開口,我們一定付,好不好?」
江葦怔了,婉琳這篇話,像是無數的鞭子,對他的自尊沒頭沒腦的亂抽過來,他怔了幾秒鐘,接著,他拋下煙蒂,一拍桌子,他大叫:「去你們的上流社會!滾你們的上流社會!你們是一群麻木不仁的偽君子!你們懂得感情嗎?懂得人心嗎?懂得愛嗎?多少錢?多少錢可以出賣愛情?哈哈!可笑!你的女兒是上流社會的大家閨秀,我這個下等流氓不配惹她,是不是?好,我走!我再不惹你的女兒!你去給她配一個上流社會的大家子弟,看看她是不是能獲得真正的幸福!」他往門口衝去,回過頭來,他又狂叫了一句:「省省你的臭錢吧!我真倒了楣,走進這樣一幢房子裡來,我洗上三天三夜,也洗不乾淨我被你弄髒了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