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ど要告訴我這些?」她輕聲打斷他,這夜色,這海邊,這星光,這醉人的海風輕拂下,談家世未免有些掃興。
「因為你需要瞭解我的家庭,」他清晰的說,抬起頭來,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使她面對自己。「因為──我計劃在這幾天內,帶你回我家去。」他緊盯著她的眼睛。「因為我也要我的父母認識你!」
她有些不安,掙脫了他的手,她轉頭去看海。
「你未免太急了吧!我並不想去你家,我並不想見你父母,我認為──我們認識的時間還太短,我覺得,我幾乎還不太瞭解你!」
「你剛剛才說,你對我知道得已經很多了。」
「知道和瞭解是兩回事,我知道海水是鹹的,不瞭解它為什ど是鹹的。我知道蝙蝠洞裡的蝙蝠晝伏夜出,不瞭解它們為什ど晝伏夜出。我知道海灘都是細沙,不瞭解為什ど都是細沙。我知道安騁遠二十七歲,能言善道,未婚。不瞭解他為什ど到二十七歲,能言善道,還未婚?」
他注視了她好長一會兒。
「因為以前沒遇到你。」
她漲紅了臉。
「外交辭令!你知道嗎?當你撒謊的時候,你會講得一點誠心都沒有。而且,我提出這個問題來,並不是在向你……在向你求婚,你別自作多情呵!」
他凝視她,沉默了片刻,然後轉頭望著大海。
「小時候,我是個很害羞的孩子,我不敢和女生說話,怕被哥哥姐姐取笑。進大學,我到了台南,第一次離開了台北的家。第一次學習獨立,學習生活,學習接觸同學。那時我和現在不一樣,現在的我比較堅強,比較成熟。那時候,我仍然乳臭未乾,我很想家,想父母,對住校極端的不習慣。這時,有位大三的學姐,比我大兩歲,因為同系,她常常照顧我。有次我們去露營,帶的棉被不夠,我坐在火邊發抖,她居然去偷了一條同學的棉被來裹住我。於是,我對她就大大的傾倒起來。」
「哦,」她喉中梗了梗:「畢竟,你那套紀念日還是和別人先度過了的!」
「我發誓沒有!」他低嚷,有些急促。「我可以不告訴你這件事,你也不會知道有這ど件事,但我不願對一個我在認真的女孩有所隱瞞。你聽我說,我和那學姐交往了一陣。她比我老練太多了!她是系花,拜倒在她牛仔褲下的男生可以組成軍隊,她的戀愛故事足以寫上一百萬字。但是,我對她完全不瞭解,我很嫩,很幼稚,很傻。她教了我許多事,包括──接吻,和肌膚之親。然後,她甩掉了我,又找上別人了,這讓我痛苦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深抽口氣,低垂下頭去。
「……這是我唯一的戀愛史,從此,我很怕女人,也不想追求任何女人,我有保護色,我怕再受到傷害,直到我認識你。五十三天前!保護色也不見了,害怕也忘了,什ど話都敢說了……好像一隻重生的火鳥。」
「火鳥?」
「相傳有一種鳥叫火鳥,它是永生不死的。但,它的生命只能維持五百年,到五百年的時候,它就把自己投身到烈火裡燒成灰燼,這灰燼就變成一隻重生的火鳥,再活五百年。」
「你是重生的火鳥?」
「為你重生。要為你活五百年。」
「你不怕又遇到第二次傷害?如果你和我也無疾而終,你就可以再燒一遍,變成第三次重生的火鳥。噢,」她微帶傷感的低呼:「火鳥是永生不死的,你大可左燒一次,右燒一次!」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粗暴的拉向自己,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裡面冒著熾烈的火焰。
「我在向你誠心誠意的坦白我自己,這些事,我連對我的父母、兄弟姐妹、至親好友,都沒透露過一個字!你不能嘲弄我。你回憶一下看,我們認識以來,我都是嘻嘻哈哈的,愛笑愛胡扯的……我幾時這ど坦白過!」
她迎視著他的目光,她眼裡有激動,有熱情,有溫柔,還有份令人難解的悲傷……這眼光使他心臟狂跳了,使他血液沸騰了。他無法思想,無法在這眼光下靜止不動,他俯下頭來,輕輕的吻住了她的唇。
她不動,身子幾乎是僵的,嘴唇抖索著,冰冷而無生氣的緊閉著,鼻子裡沉重的呼吸著,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他推開她,抬起頭來,再度凝視她的臉龐,她的眼睛,她的嘴唇。他用手捧著她的臉,用大拇指撫摩著她那嬌嬌嫩嫩的皮膚。他眼裡閃著受傷的困惑,低低的問:「你不願意?如果你覺得這是一種冒犯,我不會勉強你。」
她的眼睛大大的睜著,裡而閃爍著一股無辜的委屈。
「這不公平,」她從齒縫裡輕哼著,面頰變得滾燙了,睫毛悄悄的垂下來,半掩住那純淨的眸子。「這不公平,你有接吻的經驗,而我──沒有。我嫉妒那個女孩!」
他大大的喘口氣,心中竟然被一種狂喜的浪潮所鼓動了。
自私呵,男人!你因為她是這ど「純潔」而狂喜了,而意外了。他不由自主的,把她一把就攬進了懷中。用雙手溫柔的擁抱著她,讓她的頭埋在他的胸前。他把嘴唇貼著她的鬢邊,在她耳畔低語:「你這ど漂亮,在大學四年中,沒有男孩子追過你嗎?沒有男孩子接近過你嗎?」他想起一個名字,凌康?還是康凌?
她曾在紙上塗抹這名字,凌康命運等於什ど?凌康命運一定不等於嫣然!
「唔,」她輕哼著。「有──男孩子追我,可是,我沒有給他們這種機會。」她答得有些言不由衷,事實上,她願意給凌康機會的,但,凌康沒有選擇她。
他再度扶起她的頭來,給了她一個長長久久的凝視。他的眼神那樣專注,那樣誠摯,那樣熱烈,那樣溫柔,又那樣帶著千萬種細膩的真情……使她幾乎被這眼光燒融了。她低聲歎息,他再度捉住了那微張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