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燃燒吧火鳥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26 頁

 

  他驚悸的看著,狂亂的說:「嫣然,嫣然,我錯了!我錯了!打我,罵我,我錯了!錯了!錯了!」

  嫣然閉上眼睛,淚珠終於成串滾落。她更用力的咬嘴唇,血沿著下巴流下去。那痛楚無以填塞心中的絕望,她驟然把自己的手腕送到唇邊,張嘴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牙齒深陷進肌肉裡,她用力得渾身都顫抖起來。安騁遠又驚又痛又慌又昏亂。

  「嫣然!」他大叫:「隨你怎ど懲罰,隨你!」

  凌康莫名其妙的跑了過來,緊張的喊:「怎ど回事?嫣然!你瘋了?安公子!你打她一耳光,打醒她!她沒理智了!你打呀!打醒她!」

  安騁遠搖頭,他打不下去。一彎腰,他把嫣然整個橫抱了起來,嫣然踢著腳掙扎,他緊抱著她,往屋內走。這一走,嫣然忍無可忍的張開嘴,哭著說:「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

  「好,」安騁遠把她抱回小坦克,急促的說:「不回去!我們開車去別的地方!」

  凌康看呆了。安騁遠把嫣然抱進車子,倏然回頭,對凌康大喊著說:「進去!凌康!去守著巧眉!快去!」

  凌康一震,怎ど?難道不是嫣然和安騁遠吵架,而是姐妹兩個吵架了嗎?他大驚,而且,心底有陣恐慌飛閃而過,他轉過身子,立刻奔進大門裡去了。

  安騁遠發動了車子,盲目的往前開去,小坦克居然立刻發動了,衝向雨霧濛濛的街頭,向前面緩緩的滑行。嫣然經過這樣一番掙扎和折騰,已經筋疲力盡,她癱瘓在駕駛座旁的位子裡,靠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車子駛向忠孝東路,轉往中山北路,經過圓山大橋,上了內湖公路……安騁遠沒有目的地,只是機械化的開著車子,一路上,嫣然都緊閉著嘴不說話,安騁遠更不知該說什ど,沉默瀰漫在車內。車子繼續往前走,到了郊外的一條小溪旁邊,安騁遠停下車子,熄了火。

  他把額頭抵在駕駛盤上,心裡像澆了一鍋熱油,五臟六腑都在痛。他知道必須向嫣然解釋,卻不知從何解釋,今晚發生的事,再回想起來,像個夢,像個不該發生的夢。他深抽了口氣,一時間,無法分析自己,抬起頭來,他在那路燈黝暗的光線下去看嫣然。她靠在那兒,髮絲零亂,衣衫不整,滿臉的雨和淚,嘴唇腫了,還在流血……從認識以來,從沒看到她如此狼狽過。他在一種絞痛的情緒裡,體會出一件事實,不管今晚發生了什ど,他不能放棄嫣然。他愛她,他瘋狂般愛著她!儘管他今晚曾把另一個女孩擁在懷中,儘管他為那個女孩也震動也憐惜……他仍然愛著嫣然。看她這樣狼狽而無力的躺在那兒,他覺得每根神經,每根纖維都在痛楚。他愛她!從在圖書館裡和她談屠格涅夫、傑克倫敦的時候起,他就愛她!可是,在這樣執著的愛情裡,怎會發生巧眉的事?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而發生過的事,是已經發生了,是無可挽回的發生過了。

  「嫣然,」他輕聲的、痛苦的喊了一聲,伸出手去,他去撫摩她的面頰。

  她用力一甩頭,把他的手甩開。

  他凝視她,用手抵住了額,苦惱的閉了閉眼睛。半晌,他振作了一下,從口袋裡掏出一條乾淨的白手帕。他試著要去擦拭她唇邊的血漬。她伸手一格,把他的手格開了,她轉開了頭,眼光迷濛的看著車窗外面。

  「嫣然,」他低聲說:「我試著告訴你今晚的事,我不想逃避或推卸什ど,我必須坦白告訴你,在那一瞬間,我情不自已。她像個沉在黑暗浪潮裡的孩子,馬上就要淹沒。她孤獨而無助,她的琴聲像生命的衝擊,像吶喊,像悲歌。她穿得很少,又一直咳嗽,我走過去給她披一件外套……」他停住,看她。「你懂嗎?就是這樣。然後……」

  她轉回頭來了,她的眼光落在他臉上了。她的眼神裡沒有責備,沒有憤怒,沒有怨恨……但是,卻充滿了徹底的絕望和悲痛。

  「不用解釋,」她終於開了口,聲音雖然沙啞哽咽,卻非常堅定。她的神智恢復了,她能夠思想,能夠分析了。「什ど話都不用對我說,也不要再告訴我那一切,我不想聽,也不想知道。」

  「好,」他沉痛的看她,想看到她內心深處去。「我再也不提這件事,我保證以後也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你能原諒而當作它沒發生過嗎?」

  她注視他,慢慢的搖了搖頭。

  「騁遠,」她清清楚楚的說。「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你是自由的,可以自由的追任何女孩。」

  他瞪著她,呼吸急促。

  「你有權生氣,」他低語。「你有權罵我責備我懲罰我。可是,我們之間不能結束,我不會讓它結束,我愛你,嫣然。」

  他伸手去托她的下巴。「我發誓我愛你,我發誓我愛你,我發誓我愛你,我發誓我愛你……」他一疊連聲的重複著,額上冒出了冷汗。「說什ど話都是多餘,我知道這件事對你的打擊有多重,我不敢再請求你原諒我,我只告訴你一句話:我發誓我愛你!」

  她定定的看了他幾秒鐘。

  「送我回家吧!」她冷冷的說。「總之,那是我的家,我還是要回去。」

  「去我家。」他小心翼翼的說:「好不好?你不想回去,暫時不要回去,到我家去,我家裡有客房,你可以住在客房裡。」

  她又定定的看了他幾秒鐘,眼神古怪而冷漠。冷漠得像冰塊,堅硬而有稜角的冰塊。

  「送我回家!」她簡短的說。

  他不動,心臟緊縮成了一團。

  「我怎樣才能彌補?」他問。

  「不要彌補,」她短促的說:「沒有什ど可彌補。在十六年前,我造成了一個錯誤,到今天都無法彌補。已發生的事從來無法彌補!」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