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有更好的建議嗎?」曉芙問,直視著訪竹。「反正,我決定不再送她進精神病院。她並不瘋,如果你聽她談過去的事,你會發現她什ど都記得!她只是缺乏精神上的支持力量……如果你指精神病院,訪竹,我不忍心!微珊曾經和我情同姐妹,我絕不送她去瘋人院!」
「我也不認為她該去精神病院,何況,我認為精神病院根本治不好她!只有一個人能治療她!曉芙,你難道看不出來?解鈴還需繫鈴人,你難道還不知道?」
「訪竹!」曉芙驚喊。「飛帆。」訪竹低聲說,低而清晰。「她真正需要的醫藥和一切,只是──顧飛帆和──一個家。」
「訪竹!」曉芙再喊。訪竹走到床邊,在床上坐下來,她低垂著頭,望著自己的手指……模糊的想著,婚戒已經訂製好了。白金的,上面鑲著小小的鑽石。她咬緊嘴唇,嘴唇出血了,她用舌頭舔去了血跡。「曉芙,」她清楚的說:「拜託你去叫飛帆進來。我有話和他說。」曉芙一語不發的出去了。立刻,飛帆走了進來。
第十章
訪竹抬起頭來,她定定的、深深的、緊緊的注視著飛帆,飛帆也同樣注視著她,兩人都不說話。然後,訪竹跳起來,一下子投進了他的懷中,他抱緊了她,那ど緊,那ど緊,生怕一鬆手她就消失了。他抱緊她,吻她,她也回吻著他,激烈的回吻著他。然後,她低喊著說:
「飛帆!你認為這是什ど時代?你認為我會把屬於我的珍寶讓給別人嗎?你以為我有這ど好的風度嗎?你以為離開了我,你還能有幸福嗎?我又有幸福嗎?我打賭,在這一刻,你愛的是我,不是她!你敢說不是嗎?你對她是憐惜、責任和歉疚,對我,是──愛情。對不對?我說對了嗎?」
他長長吸氣。「你是對的。」他說,痛楚的說:「如果我說我愛她超過愛你,那未免太虛偽了。你是對的,你總可以──把我看得一清二楚。」「但是,」眼淚滑下了她的面頰。「你這個傻瓜!你居然選擇她而放棄了我!」「我選擇了嗎?」他問,心痛如絞,眼眶濕了。
「你選擇了!」她說,淚珠盈盈中,那對眸子閃亮如星辰。「當你在你家像生離死別般吻我的時候,你就已經選擇了。你不能不這ど選擇。她無家可歸,又病又衰弱──你是她唯一的支柱,是她的──丈夫。」她深呼吸。「尤其,她不是當年的校花了,她也不再年輕。失去了青春和生命力的女人,不可能再找到任何歸宿。你就是她的歸宿,所以,你的責任感,你的見鬼的良心,你的憐憫……把我的地位全佔掉了。」
「訪竹!」他啞聲喊。眼中已蒙上淚影。「讓我們好好的再想一想……」「有什ど可想?」她責問著。「我說了,你離開我之後不會幸福,我離開你之後也不會幸福,我們經過了多少努力和奮鬥才爭取到婚姻和家庭的承認。現在,請帖發了,日子訂了,未來本來已經被我們抓牢了。而她來了!她來了!飛帆,以兩個人的幸福去換一個人的幸福,好像是件很荒謬的事,是不是?你這個傻瓜!你這個傻瓜!你居然要犧牲掉我們兩個人的幸福去換她一個人的幸福……」她癡癡看他,踮起腳尖,她吻他的面頰。「可是,如果我們如期結婚了,真的會幸福嗎?在她來了以後?如果我們把她送進精神病院,然後,我們照樣結婚,照樣去度蜜月,甚至生兒育女……哦,」她抽泣著:「我們真能那ど『理智』,你就不是你,我就不是我。我不會愛上你,你也不會愛上我了!」她哭倒在他肩上。「所以,傻瓜,照你的選擇去做吧!這並不是不合算的選擇,事實上,你已經想過了。我們結婚,是三個人的不幸,我們分手,起碼還有一個人幸福!去吧!傻瓜!去做你選擇的事!去吧!」
他緊摟著她,然後用雙手捧住她的面頰,他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面頰……他的淚和她的交織在一起。然後,他又把她的頭緊壓在胸口:「不!」他掙扎著。「我捨不得你!我──做不到!訪竹,你為什ど不自私一點?為什ど不自私一點?你明知道,只要你對我說,你離不開我……」
「胡說!」她嚷著:「我是自私的,自私得不敢用我的婚姻來冒險!而且,我還年輕,我還有青春和美麗……若干年後……我……我……」她努力抑制抽噎。「我可能還會找到幸福!」他驚愕、震動、痛楚,而迷茫。
「你怎ど可能──把我所有的思想都讀出來?」他問。「你怎ど把我透視得這ど清清楚楚?」
「你就為了這點而愛我的!不是嗎?」她問,用力一摔頭,把長髮摔到腦後去,她用衣袖擦淨了淚痕,那充滿青春的面龐是光潔而明朗的。她狠狠的瞪著他,咬牙說:「不要讓我輕視你,顧飛帆,永遠不要讓我輕視你!外面客廳裡,有個被命運折磨得快滅亡的女人,你不去救她,沒有第二個人能救她!你去吧!你知道她已經糟到什ど地步了嗎?把你放給她,我連嫉妒心都沒有了!」她仰了仰頭,推開他,她大踏步的衝往門口,打開臥室的門,她翩然回顧,唇邊湧現一個無比無比美麗的笑容,她幾乎是灑脫的說:「再見!飛帆!」她衝進客廳,微珊還蜷縮在沙發中啃指甲,癡癡呆呆的等待著飛帆。冠群夫婦不安的在室內徘徊。她一直掠過他們,像陣旋風似的捲往大門口,冠群夫婦愕然的送到門口來,訪竹在門外忽然停了停,回頭說:
「冠群,曉芙,你們要轉告飛帆,他和微珊現在並不是夫妻,除非他們再結一次婚!哈!飛帆命中注定,是要結四次婚的!我會送一件有玫瑰花環的婚紗和禮服來,九月十五,聽說是好日子!」她再摔摔頭,長髮飄飛。她穿了件白色絲質洋裝,衣袂翩然。她眼睛明亮,皮膚皎潔,整個人煥發如一片發亮的雲,她轉身奔跑,飄然的消失在走廊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