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群和曉芙對訪竹看了過來。
「噢,」冠群說:「是紀家的女孩!」他看曉芙,解釋著:「記得嗎?在爸媽那兒見過,是亞沛的朋友!」
曉芙不太認識訪竹。她和冠群婚後就組織了小家庭,沒有和公婆住在一起。工業社會人人都忙,到婆家拜訪成了每星期的例行公事。只有星期天,他們才去公婆家,而星期天,亞沛是很少在家的。但是,她知道亞沛和紀家來往密切,因為紀家有一對如花似玉的姐妹花!
他們本能的走向訪竹。訪竹站了起來,她身材修長,亭亭玉立。她望著冠群夫婦,哈,真巧,是亞沛的哥哥嫂嫂。不過,再想想,實在沒什ど「巧」,顧飛帆本就是亞沛帶來的,本就是何冠群的朋友呀。「你們也來玩電動玩具?還是只來喝咖啡?」她問,眼光轉向飛帆,微笑柔柔的隱在眼底。「你真的來了!」她說。
「事實上,我來過很多很多次了。」飛帆坦白的說,面對訪竹,後者眼底那簇小火花又引起他那股近乎心痛的感覺。「你推薦了我這個地方,我發現你自己並不常來,這還是我第一次遇到你。」「我常在下午來。」她說:「下課以後,和同學一起來玩。」「哦,你還在唸書?什ど學校?」
「在輔仁,明年就畢業了。」
冠群和曉芙在隔壁一桌坐了下來,那桌面是一台小蜜蜂,許許多多蜜蜂狀的小飛碟排隊似的排在那兒。冠群對電動玩具沒興趣,只是望著訪竹,奇怪亞沛那兒去了?「亞沛沒和你在一起?」他率直的問。
「他和訪萍看電影去了。」訪竹笑笑。「他們去看『再見女郎』,我已經看過了。」「哦。」冠群應著,看樣子,亞沛終於在姐妹中有所抉擇,否則,他不會丟下姐姐和妹妹看電影。
飛帆在想同一個問題,心裡有些淡淡的歉然。是他給亞沛出的主意,是他勸亞沛選擇妹妹,為什ど?他也不明白,他只是直覺的認為訪萍的個性隨和,不拘小節,和亞沛比較相配。而訪竹──訪竹是一首李商隱的詩;費解,神奇,深奧,而清靈無比。他在訪竹對面坐了下來,訪竹也坐回位子上,望著桌面的「火鳥」。她的「火箭」都被「火鳥」炸光了。現在,銀幕上,火鳥正在自己表演,飛翔、投彈、旋轉、爆炸。亞沛看看她,看看「火鳥」,歉然的想著,是他讓她這樣孤獨的坐在這兒面對一架機器的嗎?不。他立刻獲得了答案,她沒有失落什ど,她那ど安詳自如,那ど坦蕩蕩,又那ど幽靜。他幾乎有些嫉妒她的「飄然」,如此年輕!想必,從未嘗過「愁滋味」。「喂,飛帆,」曉芙在隔壁一桌喊,兩張桌子靠得很近,他們幾乎是坐在一塊兒,她正拿著飲料單研究,侍者在一邊等著。「你要喝什ど?」「哦。」飛帆醒悟過來,面對侍者。「給我一杯黑咖啡。冠群,你喝茶,是嗎?曉芙……」
「我要杯西紅柿汁。」曉芙接口,注意到訪竹面前的杯子已經空了。「紀小姐,你呢?」
訪竹有些訝異的看了曉芙一眼,對侍者說:
「再給我一杯柳丁汁。」
然後,她又望向曉芙。
「叫我訪竹。」她說:「如果你叫我紀小姐,我會弄糊塗,不知道你在叫誰。」曉芙注視訪竹。是了,訪竹,這是她的名字,她妹妹叫訪萍。曉芙望著那張年輕的臉龐,那大而靈秀的眸子,那對眼睛多嫵媚!嫵媚得好像可以滴出水來…她奇怪,這樣的女孩子會一個人坐在咖啡廳裡,她更奇怪,亞沛怎ど放過了她?難道妹妹更加可人?「好的,訪竹。」她微笑的說:「不要讓我們打擾了你,你繼續玩吧!」「喂,」冠群被桌面那一群小蜜蜂吸引了。「這玩意怎ど玩呀?」「你要先去換五塊錢的銅輔幣。」飛帆說:「丟一個,你有三架火箭,如果能打到七千分以上,加一架火箭!來,讓我示範給你看。」飛帆從口袋裡找出幾個輔幣,把冠群擠往一邊,他丟下輔幣,開始射擊。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子彈從火箭口連串的射出來,小蜜蜂一隻隻呻吟著消失在星光點點的天幕上。一些蜜蜂俯衝下來,帶來無數子彈,掃射著火箭,火箭靈敏的徊避,打完了所有蜜蜂。新的一面「蜜蜂陣」又出來了,啾啾啾,火箭再度的攻擊,嗯嗯嗯,蜜蜂再度的消滅……曉芙和冠群看呆了。終於,一隻黃蜜蜂帶著兩個紅守蘢迅速的衝過來,火箭閃避不及,轟然爆炸。
一個Game玩完,飛帆打了一萬七千分。
訪竹望著他玩,等他玩完了。訪竹看著他。
「你確實常常玩,」她說:「你不是生手了。」
「你能打多少分?」飛帆問。
「不一定。」訪竹玩弄著手裡的幾個輔幣。「玩這個,需要熟練、技巧,加上運氣,才能打高分,缺一而不可。」
「你來試一下好嗎?」曉芙說。
「好,我試試看。」訪竹開始玩。子彈箭一般的射擊,啾啾啾……居然彈無虛發,領隊的黃蜜蜂帶著兩個紅守蘢下來了,槍林彈雨中,訪竹先射掉紅的,再射黃的,銀幕上映出八○○的數字。訪竹解釋著:「如果你先射中兩隻紅的,再射黃的,加八○○分,要打出高分,必須這樣打。」她一邊說著,一邊又射了一個八百分。
「可是,」曉芙說:「那黃蜜蜂一飛起來就會丟炸彈呀!」「是的,所以你要冒險。」訪竹說:「發明這玩意的人對人性的弱點早就抓住了。往往,被射殺只因為貪心。」她邊說邊射擊,已打到第七面旗子了,銀幕的右下角,一列的排出七面小紅旗子,非常好看。「這是一個冒險,追殺,衝刺,死亡……的遊戲。」她抬頭看了飛帆一眼。「像人生,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