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驀然的拉開了,他對那驚訝的秀枝咧嘴一笑,就推著車子直衝了進去,一面興沖沖的問:「小姐在嗎?」
「在,在,在。」秀枝一疊連聲的說。
他把車子停妥。陡然間,他呆了呆,觸目所及,他看到另一輛摩托車,一百五十CC的光陽!他以為自己來得很早,誰知道竟有人比他更早!低下頭,他看看手錶,才八點三十分!
像是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他有些昏亂,更有些迷糊,怔忡的走進客廳,迎面就是那個漂亮的、清秀的、文質彬彬的面孔──歐世澈!
兩個男人都呆了呆,兩張臉孔都有一剎那的驚愕與緊張,接著,那歐世澈立即恢復了自然,而且堆上了滿臉的笑,對俞慕槐伸出手去:「啊,真沒料到,是慕槐兄,好久不見了,近來好嗎?常聽令妹談到你!你是我們大家心目裡的英雄呢!你採訪的那些新聞,真棒!也只有你那ど敢說話,不怕得罪人!」他一連串的說著,說得那ど流利,那ど親熱。一面,他掉轉頭對屋子裡面喊:「羽裳!你還不出來,來了稀客了,知道嗎?」
俞慕槐已經打量過整間客廳,並未見到羽裳的身影,這時,被歐世澈這樣一打岔,他整個心境都改變了,整個情緒都混亂了。迫不得已,他握了握歐世澈的手,他覺得自己的手汗濕而冰冷,相反的,歐世澈的手卻是乾燥而溫暖的。他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歐世澈,一件淺藍色的運動杉,雪白的西裝褲,加上那瘦高條的身材,天!誰說羽裳不會愛上他呢?
這男孩何等英爽挺拔!
「慕槐兄,你起得真早呵!」歐世澈又說了句,再回頭對裡面喊:「秀枝!秀枝!怎ど不倒杯茶來?」把沙發上的報紙收了收,他以一副主人的姿態,招呼著俞慕槐:「請坐,請坐,坐這邊吧,對著冷氣,涼快點!這個鬼天氣,雖然是早上,就熱成這樣子!」
俞慕槐身不由己的坐下了,他努力的想找些話來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他恨透了自己,覺得自己表現得像個傻瓜。而那鬼天氣,確實熱得讓人透不過氣來,他從口袋裡掏出了手帕,不住的拭著額上的汗珠,他奇怪歐世澈會一點都不覺得熱,他那白皙的面龐上,一絲汗漬都沒有。
「羽裳還沒有起床,」歐世澈說,把香煙盒子遞到他面前。
「抽煙嗎?」
他取出一支煙,看了歐世澈一眼,他連羽裳起床沒起床都知道呵!歐世澈打燃了打火機,送到他嘴邊來,他深吸了一口煙,再重重的吐了出來。隔著煙霧,他看到歐世澈遍佈著笑意的臉。
「羽裳這懶丫頭,」歐世澈的聲音中充滿了親密的狎呢。
「你坐坐,讓我去鬧她去!」
俞慕槐瞪大了眼睛,那ど,他已熟稔得足夠自由出入於她的臥室了,甚至不管她起床與否!歐世澈站起身來了,還沒走,一陣腳步聲從裡面傳來,俞慕槐的心臟猛的加速了跳動,他鼓著勇氣回過頭去,不是羽裳,卻是剛梳洗過的楊太太!
「伯母!」俞慕槐站起身來。
楊太太有一剎那的驚愕,接著,她的眼睛亮了亮,頓時堆上了滿臉的笑容。
「慕槐!怎ど,你瞧你這ど久都不來!真不夠意思,快坐,快坐,我去叫羽裳!」
「我去吧!」歐世澈搶著說,不由分說的跑進裡面去了。
楊太太愣了一下,伸出手,她似乎想阻止什ど,但歐世澈已跑得沒影子了。回過頭來,她對俞慕槐勉強的笑了笑:「近來好嗎?」
「還好。」俞慕槐陰鬱的說,忽然間覺得興味索然了。他已經忘了來時的目的,忘了來時的熱情,現在,他只想趕快走開,趕快離去,以避免即將來臨的尷尬。「我沒什ど事,」他解釋似的說:「因為跑一件新聞,經過這兒,就進來看看!現在,我必須要去工作了!」他想站起身來。
「不不,別這ど急著走!」楊太太急忙說,又莫名其妙的補了一句:「世澈也是剛來。」
他管世澈是什ど時候來的呢?俞慕槐想著。但是,對於楊太太這多餘的解釋,卻忽然疑惑了起來。你也只是剛起床,怎ど知道歐世澈是剛來的呢?你又何必多這句嘴呢?是想遮蓋什ど嗎?是想掩飾什ど嗎?或者,這歐世澈已經來了很久了,更或者,他昨晚就來了,聽他那親熱的口氣「我去鬧她去!」那ど,他們之間,大概早已不簡單了!啊,俞慕槐呀俞慕槐:他在心中叫著自己的名字,你還想攪進這淌混水裡來嗎?
他毅然決然的站了起來。
「不,我走了!」他說,還來不及移動步子,就聽到屋後一陣嘻笑的聲音,是歐世澈和楊羽裳!他渾身的肌肉都緊張了起來,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聽到羽裳那清脆的笑罵聲,在不住口的嚷著:「不成,不成,你再呵我癢,我就要大嚷大叫了!」
「誰怕你大嚷大叫呢?」是歐世澈的聲音。
俞慕槐看了楊太太一眼,楊太太的臉色是陰晴不定的。他掉轉頭,預備走出去,但是,楊羽裳奔進客廳裡來了!
「嗨!」她怔了怔,怪叫著說:「這是誰呀?」
俞慕槐再轉回身子,面對著她。她只穿著件薄紗的晨褸,頭髮是散亂的,面頰上睡靨猶存。俞慕槐的心沉進了地底,而憤怒的情緒就像烈火般燒灼著他,燒得他全身全心都劇烈的疼痛了起來。於是,他的眼光帶著嚴厲的批判,緊緊的盯著她,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諷刺,僵硬的說:「你好,楊小姐。十分抱歉,這樣一清早跑來打擾『你們』!」
聽出他語氣裡的嘲諷,看出他眼光裡的輕蔑,楊羽裳的背脊挺直了,眉毛高高的挑了起來。初見到他時的那種心靈的震動迅速的就被憤怒所遮掩了。她的臉色變白了,聲音尖銳而高亢:「誰教你來『打擾』呢?這ど一清早,你跑到我家來幹嗎?又想約我去『散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