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心虹仍然怔怔的。「你讓我想想。」
「你在想什麼?」心霞擔心的問。
「雲飛。」她低聲說。忽然間,她抓住了心霞的手臂,迫切的俯向心霞,她的眼睛奇異的閃爍著,聲調裡帶著痛苦的堅決。「你告訴我吧,心霞,那個……那個雲飛現在在哪裡?」
「姐姐!」心霞低呼著。
「說吧!好妹妹,我不怕知道了,我也不會再昏倒了,你放心吧!告訴我!他走了嗎?到什麼地方去了?為什麼你會碰到雲揚?他們還住在鎮外的農舍裡嗎?說吧,心霞,都告訴我,我要把這個陰影連根拔去。快說吧,雲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他……」心霞結舌的,終於,她決心說出來了,她忽然覺得,早就應該這樣做了。或者,狄君璞是對的,不該遮著傷口就算它不存在呵!至於心虹是否推落了雲飛這一點,她可以不提。於是,她輕聲的說了:「他死了。姐姐。」
「啊!」心虹驚呼了一聲。片刻沉寂之後,她慢吞吞的問:「生病嗎?」
「不。是意外,他從農莊後面的懸崖上摔了下去。」
她又沉默了許久,她的眼睛怔征的望著心霞,裡面閃爍著又像痛苦,又像迷茫的光芒。
「什麼時候的事?前年秋天?」這時已是一月底了。「當時有別人在場嗎?」「是前年秋天,當時只有你在場,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正昏倒在欄杆旁邊,我想,你是目睹他摔下去的。」
「啊!」她輕喘了口氣,臉色有些蒼白。「這就是我生病的原因,是嗎?」
「是的。」
她又沉默了。緊緊的蹙著眉頭,她在搜索著她的記憶,苦苦的思索。但是,她失敗了。
「怎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困惑的問。
「欄杆朽了。他可能是靠在欄杆上和你說話,欄杆斷了,他就摔了下去。也可能是在欄杆那兒滑了一下,那晚下著毛毛雨,地上滑得不得了,如果他跌倒在欄杆上,欄杆一折斷,他就必定會摔下去。反正,是個意外。這種意外,誰也沒辦法防備的,是不?」
心虹忽然間跳了起來,坐在床上,說:「是了,我想起來了!」
「你想起來了?」心霞驚異的。
「不不,不是那件事。我想起幾個月之前,狄君璞剛搬來的時候,我曾經在山谷中被一個瘋老太太扯住,她說我是兇手,要我還她兒子來!原來……原來那是雲飛的母親,後來那個年輕人就是雲揚,他們恨我,以為……」
「是的,那就是雲揚和他母親,那老太太失掉了兒子,就有點神經不正常,因為那天晚上雲飛是去見你,她就認為這悲劇是因你而發生的。你不要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事實上,盧老太太現在已經很好了,只是糊塗起來,還總認為雲飛沒有死,還向我問起你來呢!問你怎麼不去她家玩,是不是和雲飛鬧翻了。」
「啊,可憐的老太太!」心虹喃喃地說,眼中竟映出了淚光。她顯然絲毫也沒有想到她有殺害雲飛的可能。「我想去看她,」她由衷的說,看著心霞。「我可以去看她嗎?你想?」
「我想可以的。」
「啊,」心虹轉動著眼珠,深深思索。「我懂了,怪不得你們都並不積極治療我的失憶症,你們怕我痛苦。怪不得我每次看到懸崖頂上的欄杆都要發抖……那欄杆是出事之後才換的,是不是?」
「是的,出事之後,附近鎮上都說這農莊危險,因為有時也會有些牧童到那兒去玩的,所以,爸爸就重新築了一排密密的欄杆,再漆上醒目的紅油漆!」
「哦!」心虹長噓了一口氣,臉色依然蒼白。這答案使她難過而昏亂,但是,在她的精神上,卻也解除了一層無形的桎梏。「哦!」她低語:「這是可怕的!」「但是,姐姐,一切都早已過去了!」心霞急忙說,讓心虹躺了下來,她用手摟著她。「你不要再去想這件事了,現在,你已有一段新的生命了,不是嗎?新的愛情,新的人生,把雲飛拋開吧。姐姐。老實說……」她沉吟了一下。「我最近才知道一些事……呵,算了,別提了,讓過去的都過去吧!我為你和狄君璞祝福!」
心虹的思想仍然縈繞在那件悲劇上,她看著心霞,擔憂的說:「心霞,雲揚和你……你們很相愛嗎?雲揚會不會也像他母親一樣恨我?」
「哦,姐姐!」心霞很快的說。「雲揚不恨你,姐姐。最初,他很難過,可能也遷怒到你身上,可是,後來他想通了。自從和我戀愛以後,他更不恨你了,非但不恨你,他還和我一樣,希望你快樂幸福。他說,在他的幸福中,他願全天下的人都幸福,他說,你是我的姐姐,就憑這一點,他也無法恨你,何況,那件意外又不是你的責任!所以,姐姐,你看,我們一定可以處得很好!我現在最擔心的是爸爸和媽媽,他們以前反對雲飛,認為他是流氓,對於雲揚,他們一定也有相同的看法。悲劇發生後,爸爸就說,希望和盧家再也不要搭上關係!而且,雲揚曾拒絕爸爸給他介紹的工作,又拒絕爸爸金錢的幫助,那時悲劇剛發生,他的心情很壞,數度和爸爸正面衝突。所以,姐姐,我真煩惱極了。如果爸媽反對,我會活不下去!姐姐,你知道愛情是怎樣的,是嗎?」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心虹幽幽的說,攬緊了她的妹妹。「都是我不好,如果沒有雲飛的事,你和雲揚大概也就沒有問題了。」
「那也說不定,你別怪到你身上,你根本沒有什麼錯。姐姐,你知道爸爸的,他溫和的時候真好,但是固執起來卻比誰都固執,我真不知道應該在怎樣的時機裡,才能把我和雲揚的事情告訴他!」
「我也面臨同樣的問題呢,心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