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心霞叫了一聲,卻又不知要說什麼,一時間,姐妹二人深深的相對注視,一種同病相憐的情緒使她們依偎得更緊了。那種知己之感和彼此間深切的瞭解與關懷,比姐妹之情更深更重的把她們環繞在一起了。好半天,心霞才又開了口。「姐姐,你注意到爸爸近來盡帶些男孩子到家裡來嗎?」
「是的。」
「那是為了你,我想。」
「他們為什麼不能接受狄君璞呢?爸爸不是一開始也說狄君璞是個很好的人嗎?」
「他們認為狄君璞結過婚,又有孩子……」
「媽嫁給爸爸的時候,爸爸不是也結過婚有了孩子嗎?」心虹很快的接口。
「如果他們能這樣想就好了。」心霞歎了口氣:「大人們的問題,就在於他們常常忘記自己也戀愛過,常常忘記自己是怎樣度過這個年代的。我真不懂,為什麼他們不會為我們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呢!並不是因為他們是父母,愛我們,帶大了我們,他們就成為我們思想與感情的主宰呀!」
「你要知道,心霞,在父母的心目裡,我們永遠不會長大,他們常常無法接受一個事實,就是我們有了獨立的思想與看法,不再和他們處處走同一路線了。我想,這對他們來說,也是很難的一件事。許多時候,他們會把我們的獨立看成一種背叛,一種反抗!兩代之間永遠有著距離,就在於父母永遠忘不了,兒女是他們生下來的,是他們創造的這件事實!噢,心霞,有一天我們也會有兒女,也會變老,等那一天來臨的時候,我們會不會也和我們的父母犯同樣的毛病呢?」
「我想可能的。你說呢?」
「我也這樣想。現在我們是兒女,到了那時候,我們可能又有一篇屬於父母的、主觀的見解了。」
「姐姐,我們現在先說定好不好,假若二三十年後,我們對我們的子女,有太主觀的見解,或固執的主張時,我們彼此都有責任提醒對方,回憶一下今天晚上!」
「好!」
「勾勾小指頭!一言為定!」
心霞伸出小手指,姐妹兩個的指頭勾在一起了。她們相視而笑,緊緊依偎。心霞喃喃的說:「姐姐,你真不該和我是異母的姐妹,我多愛你呀!」
「別給媽聽到了,她待我真比親生母親還好!」
「姐,我今晚不回房間了,就跟你一床睡好嗎?」
「當然。」
姐妹倆並肩而臥。經過了這一番彼此心靈的剖白,她們忽然覺得這樣親密,這樣融洽。從沒有一個時候,她們之間的感情,比這時更深摯更濃厚了。
第二天午後,在狄君璞的書房裡,心虹把昨夜和心霞的談話內容都告訴了狄君璞。用一種略帶責備和埋怨的眼光,她瞅著他,有些憂愁的說:「你為什麼不把雲飛墜崖的事告訴我呢?君璞?」
他望著她。
「你太善良,心虹。所以你會患上失憶症,我何苦告訴你,再引起你的傷心呢?如果有一天,你自己記起了一切,不是比較自然嗎?」
「其實,告訴我也好,」她深思的說。「我初聽到的時候震驚而難過,但是,現在,我卻覺得像心靈上解除了一層負荷似的。奇怪,我真不瞭解我自己。那還是個我愛過的人,為什麼我知道他死了,並不像你們想像那樣大受刺激,我竟能平靜的接受這件事。為什麼呢?是因為我有了你嗎?」她看著他:「君璞,你不認為我這人很可怕嗎?有了新的愛人就丟了舊的?」
「呵!你的毛病就是思想太多了,又太善於責備自己了!」
狄君璞說,攬住她,吻著她。「忘了這一切吧,你答應過我不再提了,是嗎?」
「我只是覺得對那個老太太很有歉意,我想為她做點什麼事,君璞,我能為她做點什麼事嗎?」
狄君璞深思的望著她,點了點頭。
「我想我們可以的,心虹。」
「是什麼呢?」
「讓我慢慢再告訴你吧!現在,如果你有心情的話,」狄君璞笑望著她:「我有一樣禮物要送給你。」
「真的?」心虹高興了起來。「是什麼?」
「伸出手來,閉上眼睛!」狄君璞命令著。
「君璞,你可不許使壞呵!」心虹懷疑的。
「人格擔保!」
心虹閉上眼睛,伸出了手。狄君璞看著她,那垂著的長睫毛在那兒不安靜的顫動著,唇邊微微的帶著個輕顰淺笑。伸出的手掌白細修長,彷彿托著一個美麗的夢。他不自禁的用唇壓在那手掌上,心虹低低的驚呼,仍然閉著眼睛,她問:「這就是你的禮物嗎?」
「不。還有別的!」
一樣涼沁沁的東西輕輕的落進了她的掌心中,接著,是一條鏈條細碎的滑入了她的手掌,她忍不住了,睜開眼睛,她看到自己所托著的,竟是一顆光彩奪目的星星,她不禁驚叫了。拿起來,她細細的看著,那是一個K白金的胸飾,上面垂著K白金的鏈條,胸飾是個星形,上面綴著水鑽,因此,整個星星閃爍而奪目,璀璨而晶瑩。她抬起眼睛來,怔怔的看著狄君璞。
「這……這是什麼?」她結舌的問。
「那顆從星河裡墜落下來的星星,我不是答應過要把它送給你的嗎?每顆星星裡包著一個夢,你要知道這顆星星裡包著什麼夢嗎?打開它!心虹!」
原來那星星和普通的雞心胸飾一樣能夠打開來,裡面可以放張照片或是什麼的。她打開了它,立即,她看到那裡面鐫刻著細小的字跡,她低低念著,卻是那首「星河」的第一段:「在世界的一個角落,我們曾並肩看過星河,山風在我們身邊穿過,草叢裡流螢來往如梭,我們靜靜佇立,高興著有你有我!」
心虹驚喜的揚起頭來,那樣興奮,那樣喜悅,那樣難以相信!她嚷著說:「你從哪兒弄來的?」
「天上!」他笑著。這是他在珠寶店中定制的。合起了那顆星星,他把它掛在她的頸項上,那顆星星垂在她胸前,剛好她穿了件黑色的洋裝,襯托得那顆星星分外閃亮,像暗夜中第一顆升起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