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不是逃回來的,是他叫我回來的。」心虹很快的說。「總之,我要告訴你們,那十天我受盡了身心雙方面的折磨,粉碎了一個少女對愛情的憧憬,忍受了任何一個女人都忍受不了的屈辱。他很瞭解我,知道我對貞操的看法,他認為我再也逃不出他的掌心了,何況,他一向對女人得心應手,這加強了他的自信。他對我竟絲毫也不掩飾他自己。那十天內,他凌辱過我,罵過我,打過我,也像待小狗似的愛一陣寵一陣。然後,他叫我回家,要我扮著迷途知返的模樣,使家裡不防備我,讓我偷出身份證和珠寶。他知道,不和我正式結婚,是怎樣也無法取得公司中的地位的。他計劃,和我結婚以後,就帶著我偷渡到香港,憑我偷到的金錢珠寶,混個一年半載,再回來。那時,爸爸的氣一定也消了不少,他再來扮演賢婿的角色,一步一步奪得公司、金錢,和社會地位。於是,十天後,我回來了。」
她再度停止,室內好靜,大家都注視著她。她深吸了一口氣,低低歎息。
「我回來之前,已經跟他約好,三天後的晚上在農莊中相會。他已先去登記了公證結婚,又安排了偷渡的船隻,按他的計劃,我晚上攜帶大筆款項、珠寶,和身份證到農莊,當晚潛往台北,第二天早上就在法院公證結婚,下午到高雄,晚上就上了船,在赴港途中了。我依計而行,老實說,那時我是準備一切照他安排的做,因為我認為除了跟隨他之外,再也無路可走了!可是,一回到家裡,看到媽媽爸爸我就完全崩潰了!沒有言語能形容我那時的心情,我問爸爸還要不要我,當爸爸說他永遠要我時,我知道,我再也不會跟雲飛走了!再也不會了!我是真的回來了!回家來了!不止我的人,還有我那顆創痕纍纍的心。」她坐了起來,垂著頭,淚珠靜悄悄的從面頰上滑落。吟芳用手帕拭去了她的淚,輕聲說:「可憐的、可憐的孩子!」她自己也熱淚盈眶了。
「三天中,我前思後想,決定從此擺脫雲飛,一切從頭開始。連三天裡,父母和心霞待我那樣好,沒有責備,沒有嘲笑,沒有一句重話。所有的只是疼愛與關懷,這時,我想,那怕是殺掉雲飛,我也不跟他走。然後,那約定會面的時間到了,我悄悄的告訴高媽,我要去見雲飛最後一面,兩小時之內一定回來,就溜出了霜園,到農莊去赴約。我沒有帶身份證,沒有帶珠寶,沒有帶錢,我預備向他告別,從此離開他。」溜出霜園後,我就被蕭雅棠抓住了,她已知道雲飛一部份的計劃,她在那兒等著我。她激怒而衝動,告訴我她已懷著雲飛的孩子,告訴我雲飛欺騙她的全部經過。我再也沒有料到,他不止害了我,還坑了蕭雅棠!我又憤怒又悲痛,我告訴她,我不會跟他走,那怕殺了他我也不跟他走!這樣,我就到了農莊。」
她已敘述到高潮的階段,她停下了,怔怔的看著手裡的咖啡杯。她的思想正痛苦的深陷在那最後一夜的雨霧裡。狄君璞用一杯熱的咖啡換走了她手中的冷咖啡,他的眼光始終憐惜而熱烈的停駐在她的臉上。
「那天正下著小雨,」她繼續說。「我比預定的時間晚到了一小時,他已經很不耐煩了。我在楓林的懸崖邊找到了他,他正站在欄杆前面,望著我從山谷中走上來。一見到我,他劈頭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弄到了多少錢?」
「我告訴他沒有錢,沒有珠寶,沒有一切,因為我不跟他走了!如果你們當時見到了他,就會知道他那時變得多麼可怕。他打了我,抓住我,他又撕又打又罵又詛咒,我掙扎著,弄破了衣服,跌在泥濘裡,又弄了一身的泥。那時,他完全喪失了理智,像一個發瘋的野獸,我想,他會打死我。於是,我奔跑,但他把我捉了回來,叫囂著說,他依然要帶我走,即使沒有身份證及金錢,他依然有辦法利用我讓爸爸屈服。他挾持著我,就在這時候,一件意外發生了,盧老太太忽然氣極敗壞的出現了!」
她再度停止,抬眼看了雲揚一眼。
「那晚不止我一個人在懸崖上,還有你母親,她是來阻止這整個計劃的,我想,是雲飛告訴了她。」
雲揚點了點頭,他的眼底一片痛楚之色。
「請說下去!」他沙啞的說。
「盧伯母一出現就直奔我們,她是奔跑著趕來的。她抓住了雲飛的手臂,開始懇求他不要離開她,又懇求我不要讓雲飛離開她,她說她半生守寡,就帶大了這兩個兒子,雲飛一走,她的世界也完了!我那時正在和雲飛掙扎,盧伯母這一來,使雲飛分散了注意力,我掙脫了雲飛要跑,他撲過來,又抓住了我,他打我,猛烈的打我,又撕扯我的頭髮,強迫我跟他走。盧伯母再撲過來,她嚷著,叫我回家,叫我不要誘惑她兒子,我哭泣著解釋,我並不要跟她的兒子走,我也不要誘惑她的兒子,但她不聽我,只是嘮嘮叨叨的述說著,拉扯著雲飛的手不放。雲飛氣了,他用力的推了她一下,老太太站不住,摔倒在泥濘裡。於是,盧伯母氣極了,開始大哭了起來,說生了兒子不中用,有了女人就不要娘。雲飛不理她,拉著我就要走,就在這時,盧伯母突然直撞了過來,嘴裡嚷著說:『你既然不要娘了,我就撞死了算了!』」雲飛沒有料到她這一撞,他拉著我的手鬆開了,他自己的身子就蹌踉著直往後退,然後,那個悲劇就發生了,我聽到欄杆折斷的聲音,我聽到雲飛落崖時的慘號。我當時還想,我一直想殺他,現在是真的殺了他了!於是,我就昏倒了過去,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