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一簾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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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頁

 

  「啊呀!」母親怪叫,「展鵬,你聽聽!你聽聽!這是什麼話?啊呀,我們家今年是走了什麼霉運,怎麼所有倒楣的事都集中了?」「舜涓,你冷靜一下!」父親用手掠了掠頭髮,努力的平靜著他自己,他直視著費雲帆,他的眼光是深思的,研判的,沉重的。「告訴我,雲帆,你為什麼要娶紫菱?你坦白說!理由何在?」費雲帆沉默了幾秒鐘。

  「我說坦白的理由,你未見得會相信!」他說。

  「你說說看!」費雲帆直視著父親。「我愛她!」他低聲說。

  「愛?」母親又尖叫了起來:「他懂得什麼叫愛?他愛過舞女,酒女,吧女,愛過成千成萬的女人!愛,他懂得什麼叫愛……」「舜涓!」父親喊,阻止了母親的尖叫。他的眼光一直深沉的、嚴肅的打量著費雲帆。這時,他把眼光調到我身上來了。他走近了我,仔細的凝視我,我在他的眼光下瑟縮了,蜷縮在沙發上,我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被動的看著他。他蹲下了身子,握住了我的手,他慈愛的、溫柔的叫了一聲:「紫菱!」淚水忽然又衝進了我的眼眶,我本就是個愛哭的女孩。我含淚望著我那親愛的父親。

  「紫菱,」他親切的、語重心長的說:「我一直想瞭解你,一直想給予你最充分的自由。你不願考大學,我就答應你不考大學,你要學吉他,我就讓你學吉他,你喜歡文學,我給你買各種文學書籍……我一切都遷就你,順著你。但是,這次,你確實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抬眼看了看費雲帆,我立即接觸到他那對緊張而渴求的眸子,這眼光使我的心猛然一跳。於是,我正視著我的父親,低聲的回答:「我知道,爸爸。」「你確實知道什麼叫愛情嗎?」父親再問。

  我確實知道什麼叫愛情嗎?天哪!還有比這問題更殘酷的問題嗎?淚水湧出了我的眼眶,我啜泣著說:

  「我知道,爸爸!」「那麼,你確定你愛費雲帆嗎?」

  哦!讓這一切快些過去吧!讓這種「審問」趕快結束吧!讓我逃開這所有的一切吧!我掙扎著用手蒙住了臉,我哭泣著,顫抖著喊:「是的!是的!是的!我愛他!爸爸,你就讓我嫁給他吧!你答應我了吧!」父親放開了我,站直了身子,我聽到他用蒼涼而沉重的聲音,對費雲帆說:「雲帆,我做夢也沒想過,你會變成我的女婿!現在,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他咬牙,好半天才繼續下去:「好吧!我把我的女兒交給了你!但是,記住,如果有一天你欺侮了紫菱,我不會饒過你!」

  「展鵬!」母親大叫:「你怎麼可以答應他?你怎麼可以相信他?他如何能做我們的女婿?他根本比紫菱大了一輩!不行!我反對這事!我堅決反對……」

  「舜涓,」父親拖住了母親:「現在的時代已不是父母作主的時代了,他們既然相愛,我們又能怎樣呢?」他重新俯下身子看我:「紫菱,你一定要嫁給他,是嗎?」

  「是的,爸爸。」「唉!」父親長歎一聲,轉向費雲帆:「雲帆,你是我的好朋友,但我卻不知道你是不是個好女婿!」

  「你放心,」費雲帆誠懇的說:「我絕不會虧待紫菱,而且,我謝謝你,由衷的謝謝你。」

  「不行!」母親大怒,狂喊著說:「展鵬,女兒不是你一個人的,你答應,我不答應!我絕不能讓紫菱嫁給一個離過婚的老太保!費雲帆,」她狂怒的對費雲帆說:「別以為你的那些歷史我不知道!你在羅馬有個同居的女人,對嗎?你在台灣也包過一個舞女,對嗎?你遺棄了你的妻子,對嗎?你……」「舜涓!」父親又打斷了她:「你現在提這些事有什麼用?翻穿了他的歷史,你也未見得阻止得了戀愛!」

  「可是,你就放心把紫菱交給這樣一個男人?」

  「事實上,不管交給誰,我們都不會放心,是嗎?」父親淒涼的說:「因為我們是父母!但是,我們總要面臨孩子長大的一天,總要去信任某一個人,或者,去信任愛情!綠萍殘廢了,她已是個永不會快樂的孩子了,我何忍再去剝奪紫菱的快樂?」父親的話,勾起了我所有的愁腸,又那樣深深的打進我的心坎裡,讓我感動,讓我震顫,我忍不住放聲痛哭了,為我,為綠萍,為父親……為我們的命運而哭。

  「走吧!」父親含淚拉住母親:「我們上樓去,我要和你談一談,也讓他們兩個談一談。」他頓了頓,又說:「雲帆,你明天來看我,我們要計劃一下,不是嗎?」

  「是的。」費雲帆說。母親似乎還要說話,還要爭論,還要發脾氣,但是,她被父親拖走了,終於被父親拖走了。我仍然蜷縮在沙發裡哭泣,淚閘一開,似乎就像黃河氾濫般不可收拾。

  於是,費雲帆走了過來,坐在我身邊,他用胳膊緊緊的擁住了我,他的聲音溫存、細膩、而歉疚的在我耳邊響起:

  「紫菱,我是那麼那麼的抱歉,會再帶給你這樣一場風暴,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以後,什麼都會好好的,我保證!紫菱!」我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裡,啜泣著說:

  「費雲帆,你不會欺侮我吧?」

  「我愛護你還來不及呢,真的。」他說。

  我抬起頭來,含淚看他:

  「那是真的嗎?」我問。

  「什麼事情?」「媽媽說的,你在羅馬和台灣的那些女人。」

  他凝視我,深深的、深深的凝視我,他的眼神坦白而真摯,帶著抹令人心痛的歉意。

  「我是不是必須回答這個問題?」他低問。

  我閉了閉眼睛。「不,不用告訴我了。」我說。

  於是,他一下子擁緊了我,擁得那麼緊那麼緊,他把頭埋在我的耳邊,鄭重的說:

  「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今起,是個全新的我,信任我,我絕不會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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