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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她對自己喃喃的說著,刷子在頭髮上已刷了幾百下了。她並不贊成柏霈文自作主張的幫她請這一天假,但也慶幸有一天的清閒。把刷子丟在梳妝台上,她又熟練的把頭髮盤在腦後,用幾根長髮針插好,再戴上眼鏡,還是這樣比較好,這樣的打扮給她安全感。有人輕叩著房門,她叫了聲「進來」,門開了,亞珠拿著一大束黃玫瑰走了進來,笑吟吟的看著方絲縈。方絲縈愣了一下,驚奇的說:「這是做什麼呀?亞珠?」

  「先生讓我買菜的時候買來的,他要我放在方小姐房裡。」亞珠笑著說,圓圓的臉上,一股心無城府的樣子。走到架子邊,她拿起了花瓶,裝好了水,把玫瑰一朵一朵的插入瓶中。

  「我來吧。」方絲縈接過了玫瑰,用剪刀修剪著長短,慢慢的插進瓶子裡,她曾是個插花的好手,對插花一直有很高的興趣。但是,今天她有些神思恍惚,有些心不在焉,還有種奇異的感覺。黃玫瑰!黃玫瑰!第一天她住進來,房裡就有一瓶黃玫瑰,如今,又是黃玫瑰!柏霈文眼睛雖瞎,心智不瞎,他在玩什麼花樣?亞珠沒有立刻離去,站在一邊,她笑嘻嘻的看著方絲縈剪花插花,對於方絲縈,她一直有種單純的崇拜心理,她認為自從方絲縈走入了柏宅,這家庭裡才有了幾分「家」的氣息,才有了生氣,有了活力,因此,她喜歡這個方小姐,遠勝於她的女主人。「方小姐昨夜累了吧?」她好心的找著話來說。

  「唔,」方絲縈有些臉紅。「總得有人照顧病人的,你知道。」

  「是的,」亞珠完全同意。「方小姐,你來了之後真好,什麼都變好了。」「怎麼說?」方絲縈不解的問。

  「亭亭也長胖了,先生也有說有笑了,太太也不是那樣天天吵架罵人了。」亞珠說,向門口走去。「我要到廚房去了,老尤說今天晚上有客人來吃飯。」

  「有客人?」方絲縈一愣。「柏先生在生病,怎麼還請客人來呢?柏太太又到台中去了。」

  「我也不知道,是先生讓老尤打電報去找他來的,今天一清早老尤就去打電報。」「哦?」方絲縈滿心的疑惑,今天一清早發生的事可真不少,希望老尤不要也看到她在躺椅上睡熟的樣子。打電報?什麼客人如此嚴重?該是柏霈文商業上的朋友吧?亞珠下了樓,她把花插好了,洗乾淨了手,看了看窗外,秋日的陽光燦爛的照射著。她走出房間,想下樓到花園裡去走走,經過柏霈文的房門口時,她看了一眼,門是開著的,柏霈文似乎睡著了,窗簾已經拉開,映了一屋子美好的陽光。她悄悄的走進去,想放下那簾子,或關上窗子,高燒後的人到底禁不起風吹。她才走到窗邊,柏霈文就在床上安安靜靜的說:

  「方小姐?」她一驚,轉過頭來,瑟縮的說:

  「我以為——我以為你睡著了。」

  「我夜裡已經睡夠了。」柏霈文說:「你可願意在床邊坐一會兒?」方絲縈有些遲疑。「怕我?嗯?」柏霈文輕聲的說:「我並不可怕,方小姐,為什麼你常常想躲開我?」「我沒有。」方絲縈軟弱的說。

  「那麼,關上房門,坐到這兒來,如果你肯幫我一個忙,我會十分感激。」方絲縈沒有移動。「怎麼?方小姐?」柏霈文頓了頓,接著說:「我知道了,你一定很厭煩,一個磨人的瞎子,是嗎?」

  「哦,不。」方絲縈說,走到門邊,她關上了房門,折回到床邊來。「好了,先生。」

  「你肯為我念一點東西嗎?」

  「念一點東西?」方絲縈困惑的。

  「是的。我的眼睛出事之後,我就再也無法看書,我覺得,我的心靈已經乾涸了。假如你肯為我念一點東西,你就是做了件好事了。」「你希望我為你念些什麼呢?」

  柏霈文從枕頭下面摸出一串鑰匙來,遞給方絲縈,在方絲縈的驚愕之下,他靜靜的說:

  「用其中最小的那個鑰匙,打開我床頭櫃下面的抽屜,裡面有個木頭盒子,請為我拿出來。」

  方絲縈狐疑的看著他,這是做什麼呢?她實在是弄糊塗了,她希望柏霈文的心智是健全的。拿著鑰匙,她打開了那個抽屜,裡面放著一個雕刻得十分精緻的紅木盒子,拿著這盒子,她不禁呆住了,因為,這盒子整個刻滿了玫瑰花,一枝一枝,一朵一朵,刻得十分生動。把盒子放在床上,她說:

  「哦?柏先生!」「打開它!」柏霈文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有些畏縮,再看了柏霈文一眼,她遲遲沒有動手。柏霈文有些不耐了,他急切的說:

  「打開呀!」她打開了盒子,好一陣眼花撩亂。盒子中分為兩格,一格中全是女性的首飾、胸飾、手鐲、項鏈、戒指……應有盡有,全是最上等的珠寶,另一格中,卻是一個紅絲絨封面,繫著黑緞帶的冊子。柏霈文低低的說:

  「取出那個冊子,關上盒子……哦,方小姐,你聽到我說話嗎?為什麼你不動?」「哦,我……是的。」方絲縈取出了冊子,很快的把這盒子關起來。「把盒子放回抽屜吧,這是那次火災中唯一搶救出來的東西。你收好了嗎?方小姐?」

  「是——的。」「好,你坐下吧。」她坐了下來。「打開冊子!開始吧,你念給我聽。」

  她深深的看了看柏霈文,然後,她慢慢的打開了冊子的第一頁。她的心一陣緊縮,眼前金星亂迸,昨夜睡得太少,竟如此心浮氣躁,頭暈目眩。她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看著那第一頁上的字跡:「愛妻章含煙遺稿「怎樣了?方小姐?」柏霈文催促著。「你沒有不舒服吧?你在歎氣嗎?」「哦,我有些累,我想我昨夜沒有睡好。」方絲縈勉強的說,她想逃掉眼前這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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