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是別人,並不算什麼,可那人是她!是冷漠無心的她!
在府裡,她從不與人攀談,凡事漠不關心,若不是對那名小廝有好感,她會如此反常?!至少,她就從來不曾關心過他的任何事。
"公子在乎?"所以才會氣成這樣?
"鬼才不在乎!"她總是比誰都懂怎麼刺傷他的自尊。
"為什麼?"
她該死的還裝無辜!
他扯唇冷笑。"如果我說,我痛每一個人用那種迷醉的眼神看你呢?"
她不答,彎身拾起地面上的碎片,眼也不眨地往臉上劃去--
察覺到她的意圖後,鳳千襲臉色丕變!她動作太快,來不及阻止下,他本能地以手去擋。
"混蛋女人!你做什麼!"他氣極地大吼。
有一瞬間,她只是怔怔然看著他手背上的血痕。
她用了十足地力道,傷痕極深,熱辣的痛感由他手背泛開,足見她是鐵了心要毀去這張臉,如果不是他動作夠快的話......
思及此,胸口中一反狂燒怒焰凌駕了一切。
"說話啊!你最好有個不錯的解釋。"
解釋什麼?他嫌這張臉太美,毀了它,就不會有人多看她一眼了,他為什麼還這麼生氣?
"為了護他周全,你寧可毀容?!"他氣得想捍死她。護誰周全?那名家丁?他吼聲過大,她一時有些昏沉,無法思考,直覺道:"與他無關。"
她果然在維護那人。
"信不信,我能毀了他?"他神色陰沉,負氣道。
"毀......他?為......為了我?"熟悉的恐懼蔓延至四肢百骸.
想看屍橫遍野的場面嗎?為了你,毀天滅地在所不惜......
魔魅般的音律,催魂索命地纏繞腦際,極致懼駭壓在胸口,她喘不過氣來......
"不,別毀,別毀......我什麼也不喜歡了,真的,真......"恍恍惚惚,她揪著胸口,退至牆邊,一遍遍低喃。
她神色不對勁!
從沒見過這般反常的她,是他的話,觸動了她什麼記憶嗎》
"依依?"他試圖靠近她。
"別毀,求你!我離他遠遠的,離所有人遠遠的,我不再和任何人說一句話了,不要為我毀掉什麼......求你......"語調輕弱顫抖,她蜷坐在牆角,陷入自身迷障之中。
他幾曾見過她這般驚惶過?是誰造成她的恐懼?
"看著我,依依!"他蹲下身,捧起她的臉,堅定道:"你說不毀就不毀,不要怕。"
一聲"依依",喚回了她的神智,她迷茫地抬眼。"真的?"
"真的。"他輕柔地擁她入懷。"不必怕我。"
她怔怔然撫上他胸口,迷惘低吟。"不一樣......"
他的擁抱,是暖的,沒有冰冷血腥的氣息,她至今才發現。
原來,他們是不一樣的......
幾不可聞的呢喃,他聽見了。
誰呢?他和誰不一樣?
以住,她究竟遭遇過什麼?又是什麼樣的過去,造就她今日冷情的性子?
他曾疑惑,在何種情況下,會讓她受下這麼重的傷?
問她,她只簡單回了句。"自戕。"
而後,就什麼都不肯多說了,連真實姓名也拒絕吐露。
他相信她不會騙他,但,一個有著強烈生存意念的人,又怎會自戕?是誰逼得她必須傷害自己以求得解脫?
懷中的她逐漸平靜下來,鳳千襲輕緩地來回挲撫她的面頰,似憐惜,似勾挑,歎息般地輕吐字句。"我以為你是什麼都不怕的。"
她也以為自己早已擺脫那夢魘般的過往,然而,根深柢固的恐懼,早已深植。
感覺她又朝他更偎近了些,鳳千襲沒拒絕,黑眸融入一抹深思--
"往後害怕時,就來找我。"
就在發過那場驚天動地的脾氣之後的半個月,某日午後--
"少爺、少爺--"一名婢女行色匆匆地奔進偏廳。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鳳千襲手執書冊,斜倚臥榻,意態慵懶地枕靠在依鳳腿上,連眉也沒挑一下。
"呃……"婢女看了依鳳一眼,吞了吞口水,猶豫著該不該說。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是少爺要她說的哦,要是……有什麼事的話,她可不負責。
鼓起勇氣,婢女壯著膽子說道:"外頭……有個女人要見少爺,是秋月樓的姑娘。"
秋月樓?很好,是妓院。
"然後呢?"
"她手中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說是……說是……"她閉著眼,一口氣說道:"說是少爺的骨肉。"
"我骨肉?!"這有趣了。
鳳千襲玩味地揚唇。"帶她進來。"
"是。"臨走前,婢女悄悄抬眼偷覷依鳳。
咦?她怎麼沒反應?少爺在外頭玩出私生子,人家都找上門要不認祖歸宗了耶,她不生氣?她不緊張嗎?
沒一會兒,一名薄衫艷妝的女子被領了進來。
"鳳、鳳公子--"
鳳千襲半坐起身,斜倚著依鳳,薄唇微啟,輕啜了口她遞到唇邊的確良參茶,這才緩緩地道:"我並不認識你。"
那身俗艷妝扮,絕對沒人會懷疑她風塵女子的身份,他品味還不至於這麼低。
旁人該不會以為他有過的女人多得數不清,就會連自己有沒有碰過誰都弄不清吧?誇張到到連個素昧平生的人都敢抱著孩子來認親?
"不、不、不,這孩子不是我的。"女子連忙澄清。
"哦?"
"是我的好姐妹,飄香。"
"秋月樓花魁?"他唇畔笑意更濃。
任誰都知道,他與秋月樓花魁"交情匪淺",是她唯一的入幕之賓,非凡艷福,羨煞多少男子。
"對對對!鳳公子回想起來了?"鐵錚錚的事實,總敕不掉了吧?
"是想起來了。她怎麼了?"
"她昨兒夜裡,上吊自盡了。孩子是你的,當然要抱來給你。"開玩笑,她們一個個自己都養不飽了,怎麼養孩子啊?當然是有多遠就丟多遠了。
"原來如此。"鳳千襲低斂眼眉,令人看不透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