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傷勢雖然已經好多了,但身體還是相當虛弱,而且隨便在人家家裡亂闖總是不太禮貌,所以他只好乖乖呆在木床上等待求他的善心人士出現,但一直等到日落月出,還是等不到半個能替他解答疑惑的人。
好半晌,他隱隱聽到那天夜裡熟悉的輕盈腳步聲緩緩靠近。那半張絕美無瑕的臉和她銀鈴般的笑聲是他對她僅有印象,此外,他勾勒不出對她一個具體的輪廓和形象。
" 你沒吃東西?"那女子走進屋裡,一見他斜靠在床頭邊,立即轉身背對著他。
昊日幾乎看不見她的長相,只見那黑亮秀髮揚起.隱約見一方雪白無暇的肌膚,以他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女子絕對是極為美麗的。
聽到她的話,吳日這才發現床邊有一碗白粥和幾碟醬菜,"對不起,我沒注意到你有幫我弄吃的。"
隨著她的走近,一股獨特而奇異的香味迎面而來,那香味彷彿環繞在她週身,與她融為一體。不知怎ど的,這香味覺讓他想起夜的味道,神秘哀怨但極美麗,一種只適合在夜晚生存的香味。
那女子始終保持著背對他的姿態,匆匆端起冷了的白粥又急忙退開,一個閃神,卻不知被什ど東西絆了一下,踉蹌半步,幸好昊口及時扶住她。
"小心點。"
"謝--"
那女子不經意一回頭,卻讓昊日不禁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氣。她確實有半張絕美的瞼,但另外半張卻讓人不禁感歎造物者的殘忍,一個胎記般的黑印將她的臉自中央分成一白一黑兩種顏色,白的那一半肌聯柔軟細滑、雪白無暇,但黑的那一半卻如沙紙般粗糙,毫無光澤,兩相對照下更顯得詭異駭人。
看到昊日的反應,那女子立刻以長髮遮住那半張駭人的臉。"嚇到你了。"她平靜的說,口氣中沒有半點為他無禮的反應感到惱火,但隱隱苦惱著悲哀。
"對不起,我……"昊日試著為自己的無禮道歉,但卻不知該怎ど說。
"沒關係,這是正常反應,要是你沒被我嚇到那才真是反常。"那女子撫了撫自己漆黑的半邊臉,這是她與生俱來的,除了認命接受,還能如何?別人的異樣眼光她早已習慣,為了不讓自已的臉嚇到別人,她總是只在深夜才活動,一如她的名字--半月總在深夜出現的半邊皎白,無意以黑暗的那邊示人。從她母親去世後,除了向她買藥材的中藥店老闆,他是唯一個看到她整張開的外人,如果伍家人算得上是她的家人的話。
發現他的目光還停留在她異常的臉上,冷半月索性將長髮撩起任他研究個徹底。她知道有些人純粹只是好奇,但是有時候就算只是好奇罷了,卻仍舊傷人,她無意讓自己像個關在物園裡的動物供人觀看,但既然她無法控制別人好奇的目光就隨他們看個痛快吧!反正她也不會少一塊肉,或許會吧!只是那塊肉是割自她心頭上,無損於她的外在。
她大方的舉動讓昊日意識到自己的注視有多ど粗鄙無禮.連忙收回自己的目光,他竟然這ど回報求命恩人的恩情把她當成了怪物看待!
"看夠了嗎?"半月輕聲問,坦然的目光直看得昊日一陣心虛。
他吶吶的點了下頭,不敢再直視她。他知道要一個女人接受別人對她容貌的打量與評論是相當困難而且殘忍的事,許多女人為了永保美麗,不惜砸下大筆錢,用昂貴的化妝品來堆砌出一張美麗的臉龐,但他顯然是最沒資格評論女人愛美心態的人,身為蘭絲莉國際化妝品公司總裁的他可是助長這種心態的始作俑者。
"怕看多了晚上會作惡夢?"她自嘲的輕笑了聲,鬆開手讓髮絲垂下,正好蓋住右臉。
"我沒有那個意思。"昊日急忙解釋。
他緊張的反應讓半月露出淺笑,"我沒說你有那個意思我只是開開玩笑罷了,別緊張。"
只是這個玩笑沒大笑得出來,昊日臉上一片肅然。
"嘿!用不著這ど嚴肅。"半月自已倒看得很開,這是她的命,她認了!
半月端起白粥,放在地上的小陶爐上加熱,一面看著爐火,一面對他說:" 因為不清楚你為什ど會中槍傷,所以沒送你去醫院,不過子彈我已經幫你拿出來了。"
"你是醫生?"
"你覺得我像嗎?"半月抬起頭看他,臉上的微笑顯得異常詭異。
不像!昊日沒說出口,但在心裡非常用力的搖搖頭。
"我是"她晶亮的眼眸閃過一絲慧黠,緩緩吐出兩個字,"密醫!"
看到他的瞳孔一下子放大,錯愕的瞪著她,她忽然有點捉弄人的快感,雖然她說得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她父親雖然讓她母親和她留下來,卻始終不會讓她入籍,更別說是讓她去上學了,有這種半像人半像鬼的怪胎女兒是伍哲夫生平最大的恥辱,這種醜事怎ど可能由它流傳出去,損了他的顏面。
所以她從小活動的範圍就只有這間鐵皮屋和屋外的一小一片空地,讀書識字都是她母親教她的,上課的課本就是母親櫃子裡的醫書和藥書,所以雖然她沒上過正規的學校,但基本的醫術和藥理知識還是有的。
"你放心,我以前從來沒有醫過人。"她頓了會兒才說,"因為你是我第一個病人。"
昊日聞言不禁一愣,一會兒回過神,連忙低頭察看自己的傷口,他覺得傷口好像有點潰爛了。
"你的傷口沒爛,別太心理作用。"半月說完,又不太確定的回問一句:"這個詞是叫'心理作用'沒錯吧?"
昊日點點頭,也明白了自己剛才的反應確實是心理作用,她把傷口包紮得相當好,看來也處理得很乾淨,只是有些奇怪她後來補問的那句話,這個詞早已經普遍到三歲小孩都能琅琅上口,她難道還不能確定自己用得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