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天堂鳥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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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日前,夏羿與殷培竟、雷柏仲撕破臉後,深謀遠慮的夏羿為了防範他們可能的反目,便暗中派一幫較可信賴的親信,日以繼夜挖掘地道,但由於為顧及隱密與人手不足,建造速度相當緩慢,而在夏羿已吩咐手下盡最大的努力加快之時,卻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地道只建了一段,最多只能讓一個人容身,裡頭的存糧,也只夠一個人三天的份量。

  夏羿望向地道通口,不顧妻子疼惜兒子的眼光,直接轉向管家,下令著:「你帶著你兒子勉強擠進去吧,一旦過了火勢,兩人便可逃過一劫。」

  管家蒼涼一笑,儘管生死攸關,依是面不改色。「我若是貪生怕死,就不會拚命爬進來了,更何況你們夏家是我們陳家的再造恩人,而何我無以為報,現下說什麼也要護住夏家唯一的香火。」

  夏夫人不禁動容,勉強發出聲音。「那就讓兩個孩子一起過去吧!」

  陳河很快地否決。「地道的空間太小了,如果兩個人擠在一起,空氣可能更形稀薄,絕對撐不過一天。況且到時他們沒發現小少爺的屍體,一定會嚴加搜索,屆時他們更逃不過追殺。」

  夏羿老淚一湧,雖然對陳河帶著自己的小孩爬進來時,他便巨猿知;但真正要自己的兒子替代別人而犧牲時,那段痛是宛如利刃,割得心疼痛難堪。

  「不……」語聲未落,陳河已不由分說將得知事實真相而步步退後的夏羿推入地道門!

  「鏗」地道門封上,臨封上之前,夏昊耳邊殘留的是陳叔的聲音。「少爺,別忘了害了大家的是你爸爸的兩位義兄,夏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我給你的信封袋可助你一臂之力。」

  夏羿悲愴地看著已然掩上的門,心痛地望著陳河,哺哺道:「你這是何苦?」

  不待陳河回答,才頃刻間,火勢大起,他們四人已被煙嗆得奄奄一息,連呼吸的力氣也沒有,逞論開口說話了。

  沒多久,最後支撐的屋樑,也預塌了下來,滿眼的火紅,是他們四人眼中所見的最後景象。

  子夜時分,木柵的山區被染紅了,宛如夕陽,將整個天際抹上詭橘的異彩。

  「失火啦!失火啦!」驚慌失措的吼叫聲,由遠到近,由近到遠,不絕於耳。

  小姍姍於夜半的騷動中驚醒,嚇得緊依在奶媽懷裡。「奶媽,發生了什麼事?我好怕喔。」小小的身軀與心靈,似乎已感受到現實的可怖而深深戰慄起來。

  「小姍姍,別怕,跟著奶媽,奶媽帶你出去。」奶媽安撫地拍著姍姍的背,一把將她抱起,急忙向門外奔去。

  所有人群集中在安全的空地,看著火舌由夏家主宅噴射而出,眩眼竄動的火紅,像是喀啞失聲的怪獸,奔騰宣洩它的怨恨。

  小姍姍奮力用她的大眼,四處搜索著吳哥哥的身影,越搜索便越驚慌,小臉一點一滴的刷白,可是怎麼扯奶媽,奶媽也不回應她。

  天空由火紅變黑再變發,珊珊幼小的心靈也在此變化中跌著。火勢漸漸被撲滅,由夏家主宅抬出的四具焦屍已被警方初步證實為夏氏一家三口及他們忠心的管家陳河。

  雖然姍姍還沒有成熟到可以確知發生什麼事,但由二伯的大聲哭嚎與爸爸癱歐在地的反應,她隱隱約約地知道,她生命中的某一部分被抽離了,她失去了解救她的英雄王子,因此她必須要一人孤獨堅強的留在世間。

  警方由夏家被燒得斷牆殘壁中,搜出了大批罪證,研判夏縣是因近來被警方查知的走私案件而畏罪自殺。夏氏大量的產權及股份,因唯一的繼承人也葬身火窟,於是迅及被殷、雷兩家低價收購,殷、雷兩家因得以於短期內臍身於國內十大中小企業之林。

  這風雲變色的一年,小姍姍八歲,她那不幸早夭的英雄王子……夏昊十歲。

  夏昊在密閉的地道內,強忍住與親人即將無人水隔的悲痛,小小的身子因忍受不住而渾身發顫。

  他手中緊捏陳叔給他的信封袋,裡面裝著一張到美國的機票及一份假護照,信封袋上寫著:「少爺,我相信你具有超齡的成熟與過人的毅力,一定可逃過一劫、獲得重生。這是陳叔僅能給你的一點點幫助。」

  機票只有一張,而不是來回;很明顯的,陳叔要他在那裡待著,躲過可能的迫害。雖然他還只是個孩子,但陳叔仍舊這樣做,不留後路,代表陳叔對他絕對信任,所以他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辜負陳叔的期望,同時他也在心中發了誓,終有一天,他要回來報復這一切他們加諸在他夏家的苦痛。

  夏昊一直在等,等到火勢燒盡,等到眾人全數離開,等到自己平復悲痛,而這已經是三天後。

  一身襤褸的夏昊,踏出地道口,踩上了被燒成碎瓦的房子,淚水終於無法遏抑地流下。「眼看它高樓起,眼看它樓塌了……」而今才知,親眼目睹是一件多殘忍的事情。

  「男兒有淚不輕彈」,父親自小便以此訓誡他。當下,夏昊用已然破裂的袖口擦掉淚水,暗忖:這是自己最後一次懦弱了。他倔強不服輸的眸子閃現超齡的銳利,儘管命運的捉弄使他必須比別人早告別重年,使他必須比別人早嘗盡人間冷暖,但此刻的地沒有一絲的畏懼。

  接下來,為了躲避各閘口警方對嫌犯的搜索,而連帶暴露出自己活著的事實,他轉往後山的小路。他不停地跑,筋疲力盡地躍坐在雜草中。好累、好餓……的感覺一直侵襲著他,他不懂,他真的不懂為何命運要如此作弄他夏家,為何爸、媽、陳叔和陳叔的兒子都死去了——,他虛軟地躺著,一動也不動,或許就讓時間隨著這一切苦痛而靜止吧……

  朦朧中,他似乎聽到父母在前方召喚,他知道他只要一直這樣昏迷下去,他就可跟父母團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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