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陳叔臨封上地道門那刻的話,卻不時地鑽進他的腦海中,強烈的復仇意志,使夏昊還是從鬼門關返回。
風寒露重時,他便弓起身子保持身體的溫暖,飢腸輛輛時,他便掘食地上的雜草,管它無毒還是有害,一切全憑運氣。
活著!夏昊只想活下去,而他發現支撐他生存下去的勇氣,竟是根植於心中的強烈恨意。
從昏迷到清醒,夏昊已在山間蟄伏了一星期,待他下了山,眉宇之間的稚氣全消,平添一勝剛毅之氣。
他將帶著一副空殼,一無所有地前往充滿未知的新大陸。
當歷經千辛萬苦,夏昊終於置身在美國紐約的街道上,他身上的衣服幾乎已無法蔽體,紐約乞丐雖不少,但卻少有窮成這副德行的。
過往人群無不用驚詫的眼光打量著他,但夏昊並不在乎,他依舊神情自若地坐在人行道旁的鐵椅上,小小年紀,卻散發出威逼四射的光芒,令人不敢小靦。
夏昊一點都不緊張,他在賭,賭命運輪盤將轉至「機會」,他必須等待讓他可以長期居留在此長大,他才能反擊。
或許是夏昊的氣勢太強,週身的光彩令命運之神想忽視也難,突然之間一對有著東方臉孔的父女相攜走來,當行至夏昊面前,小女孩一接觸到夏昊勾人攝魄的眼神時,腳下像有吸盤粘住雙腳,怪她父親怎麼拉,也不肯離開。
小女孩手指向夏昊,用撒嬌的語氣說著:「爹地,我不要小狗,我要換養他當寵物。」
小女孩的父親不禁啞然失笑。「丫頭,小貓、小狗才能當寵物,他可是人哪!」
小女孩眼見父親不從,賴在地上、放聲大哭。「我不管——」
男人拗不過小女孩,只好將夏昊帶回去,心想女兒應該是一時興起,等一段時間後,失了興趣,屆時再將這男孩趕走吧。
夏昊的眉一挑,直機的眸中有著一抹快速掠過的邪氣笑意。
第二章
二十年後
這是一間夾雜在熱鬧與寧靜邊緣的中學,週遭的環境是寧靜的,但嘈雜的校園,擾亂了原該有的平和。
置身於如此矛盾環境中的雷姍姍,自己本身亦是矛盾的混合體,穩定的工作,卻克制不住本有的蠢動因子。
大概沒有一個老師會像她比學生還想蹺課,老渴望有突發事件,可讓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閒,如颱風啦。全省大停電啦、大雷雨啦,甚至是自己生病。受點小傷而不用去上課,一旦有此狀況發生,她便會露出比誰都歡悅的神情。
但若你因此而認定她是個工作態度閒散、毫無辦事能力的人,你就大錯特錯了,這就是她矛盾之處,厲害卻又不甘於此。
雷姍姍俐落地處理著自己的工作,狹小窒悶的辦公室,充塞著一群擁有了鐵飯碗而混吃等死、不求上進的臉孔,或打毛衣,或閒嗑牙,如此停滯的空氣再加上這群人,更令人昏昏欲睡。
置身在幾乎可名之為養老院的地方,姍姍的幹練與朝氣,益發顯得格格不入。
但雷姍姍根本不在乎,她很少在乎別人怎麼想、怎麼看,她只作她自己。
她自有她一套處事原則,不是別人可輕易動搖改變的。
國中要畢業那年,她才十五歲,正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辭強說愁的年紀,過著時時想脫離正軌的生活,然而存在她體內的反叛因子卻蠢蠢欲動,呼之欲出。常在深夜的星空相伴下,聆聽巴哈的悲愴。
有一次,同樣的星空,同樣的巴哈,突然,姍姍肚子餓得按捺不住,不管精神食糧再豐沛,生理仍無法獲得飽足。心靈荒瘠,令人空虛,卻又不如生理飢餓來得迫切性。時效性,這是人之為凡人的無奈吧!
姍姍走下樓想尋找一些吃的,一下樓便看到書房隱隱約約透出光線,一方面是詫異,一方面是好奇,書房的亮光便成為指引她前進的唯一亮光,不受自己控制便已到達房門口,二伯和爸爸悉悉卒卒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了出來。
「咦,有什麼事要在這麼晚討論?」姍姍納悶著。
一時之間又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索性把耳朵貼在門上,滿足一下她排山倒海而來的好奇心。
雷柏仲重重歎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沮喪與悲傷。「二哥,明天就是大哥的忌日了,每年只要一接近這時候,我的心就特別煎熬,這是日日揪心的罪惡啊,竟只因一時衝動而鑄下無法挽回的錯誤。」
究竟是什麼無法挽回的錯誤呢?聽到這,姍姍有種不祥的預感,心猛地被提了起來,急欲聽下文,卻又有些不敢,但已聽到這兒,是沒有抽腿的力量了。
殷培竟緘默了一會兒,才沉聲道:「你這是在怪我?」
雷柏仲急道:「我不是這意思,這件事怎麼說我也要負一半的責任。」雷柏仲只要一想到自己因一時私心,沒阻止二哥因一時衝動放火燒夏家,並且也未通知大哥,他便自責不已,罪惡感夜夜糾纏他的知覺感官。
殷培竟對雷柏仲的回答還算滿意。「老弟,事到如今,後悔也無濟於事,日子總要過。況且當初若不把大哥除去,你以為你我會有今天舒適的生活?人哪,要往前看而不是往後看。」
「話是沒錯,只是我還是沒辦法原諒我自己。」
姍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她向來尊敬的爸爸和二伯?竟是害了大伯、大伯母及吳哥哥的兇手?
太過震驚,使姍姍一個不留神,手上的水杯便「眶榔」一聲,掉落地板。
玻璃及地的碎片聲,驚動了殷培竟與雷柏仲,姍姍趕緊隱身在黑暗的櫃角,眼中噙著日後十年都不輕易落下的淚水。
殷培竟沉著一張臉,攫礫的目光在暗夜炯炯發亮,像是尋找獵物的鷹,令人不寒而慄。姍姍屏住呼吸,她絕對不能被發現!
雷柏仲四處梭巡一下。「應該是風吹的,不可能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