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沒有?你只要把該還給夏昊的還給他,便是最好的贖罪。」姍姍忿忿地說。
「若他只是要這些,那倒也好辦,問題是他要我們全部家破人亡啊!」雷柏仲哀痛地用枯瘦的手扶住桌腳。
「我大不了就只有老命一條,但我不忍拖累這一大家子啊,你的阿姨、小弟及眾幫僕們何辜呢?」
她一時啞口無言,她還寧願父親惱羞成怒、破口大罵,那她還有很好的理由可坐視不管,給他一個懲罰。
但現在的父親,這麼憔悴、這麼蒼老,她怎麼還忍得下心再給他致命的一擊呢?
她的內心煎熬著,想著夏昊的一切,想著這個當初只有十歲的孩子,就慘遭世界遺棄,像匹孤獨的狼,匍匐於顛沛流離中,再一步步爬起來,終於可以挺立傲視一切。
而支撐他站起來的支柱,是那日日揪心的恨哪!也許他曾經想要忘記,但他怎麼態得了?他的存活是由三條命堆起的,他只要呼一口氣,就會喚起記憶,該怎麼忘?只能用復仇,稍稍何手那伴隨他二十年的痛,為什麼爸爸不想想呢?
「你知道我愛夏昊嗎?」姍姍顫巍巍地問。
雷柏仲一陣緘默。
「你怎麼忍心?」姍姍的聲音極度顫抖。
「算了,孩子,我不勉強你,我沒有這個臉,也沒有權力要你這麼做。」雷柏仲放下他扶在桌腳的手,輕歎了一口氣,緩緩步出了房門。
「你要我怎麼做?」姍姍緊閉雙眼,昂起了頭。
雷柏仲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女兒,有些不捨,但也總算看到了希望。
雷姍姍再度站在這樓花的大門前,內心波濤洶湧,百感交集,曾經發誓不再回來的!就算回來,至少也不像今天這番情景。
無關乎恨,只是尊嚴問題。
她深吸一口氣,請警衛通報季殊群。在大廳等候之間,她必須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克制逃跑的衝動。
雷姍姍被熟悉的氣息所包圍,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季殊群。
季殊群看到雷姍姍,有些欣喜若狂,努力勻平呼吸,才能沉穩地開口:「是你!」
雷姍姍穩住了心跳,才回過身,不想讓時間拖下去,她直接開口:「放過他們吧!」
沒有問候,沒有軟語,季殊群為自己之前少男般的情懷感到可笑。「這就是你來的目的?」聲音少了欣喜與溫度。
「不然你以為呢?」雷姍姍帶著審視的眼光看問他,她在賭。
「我以為你打算重修舊好。」季殊群的聲音有濃濃的嘲諷。
「我們曾經好過嗎?」雷姍姍冷笑一聲。
季殊群不能忍受她這樣劃清界限,他一把抓過她,讓她偎在他懷裡,將他的唇深深印在她的唇上,讓她嬌喘連連。他的聲音低啞混濁。「是否曾好過,你的唇不會騙人。」
雷姍姍的心一緊,努力將唇移開。「你愛我嗎?」
季殊群不需要再掩藏,他毫不考慮地說:
「愛!」
再次證明感覺,雷姍姍感動得法然欲泣,抬起清澈的眼,柔聲道:「愛我的話就放過他們。」
季殊群心一凜,身體不由得僵了僵。「你這是美人計?」
不能再對立下去,不然只會讓事情更糟,雷姍姍不顧他話中的羞辱,依舊輕柔道:「別忘了,他是我父親,若你愛我,但又放不下仇恨,我們怎能有結果?』
「這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季殊群加重語氣道。
「為什麼不能混為一談?這根本是息息相關的。」
「我們可以相愛,並不妨礙我要對他們復仇。」
雷姍姍受不了他偏激的言論。「你以為我可以坐視你傷害我的父親,繼續跟你在一起嗎?太可笑了!」
「你袒護他們,那誰來袒護我?我眼見我的親生父母葬身火窟,而我卻苟且偷生是為了什麼?我在後山飢寒交迫,掘樹根樹皮來吃是為了什麼?我獨自在美國,忍受白人的歧視,吃人家餿掉的剩飯剩菜是為了什麼?我被人家當寵物養是為了什麼?」
一個個為什麼,讓雷姍姍的心一陣又一陣緊擬,她又再度掉落兩行清淚,但她沒有回頭,怕一回頭,就再也沒了勇氣。「我沒有權利主導你,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愛與恨也只能擇其一。」
聽雷姍姍這樣決絕的話語,季殊群很是心痛,他斷然道:「我不可能放下仇恨。」
「好,那你別後悔。」雷姍姍被擊垮了,她拋下話,便快速衝出,不敢再看季殊群一眼。
姍姍夾雜在這樣的恩怨情仇中,身心俱疲,她怕再這樣下去,季殊群會害死爸爸,而她會在日日揪心的悔恨中度過餘生,他和她也一定不會有結果。
她必須想辦法,阻止悲劇一再發生。
雷柏仲的敲門聲,打斷了姍姍的沉思。雷柏仲顯得十分憔悴,似乎隨時再一擊,他便會不支倒地,姍姍看了很是辛酸,對於拯救自己的父親,她竟是愛莫能助。
「姍姍…」
「嗯?」
「有些事爸爸不知怎麼跟你開口……」雷柏仲顯得有些難以啟齒。
「是關於季殊群催逼你積欠銀行債務的事吧。」姍姍想都不用想便知父親來此的用意。
「嗯。」儘管再不好意思,雷拍件仍是得說。
「我還能做什麼?該做的我都做了,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麼做。」姍姍窩進抄發裡,整個人相當無力。
「目前殷氏、雷氏企業,分崩離析,人心惶惶,根本沒一家銀行相信我們,沒有貸款與資金周轉,殷、雷兩家就好比空殼,隨時會跳票,只能眼睜睜看著它一步步垮台,一旦要將它結束,除了我一文不名,還會連累到你們。若只有我苦也就罷了,可是連帶的殷家也會被牽扯進去,我不能袖手旁觀,我於心不忍呀。」
「這些我都知道,但我還能做什麼?」
「……勢單會力薄,若我們兩家可在此時聯姻,一旦合力,必能壯大聲勢。」
姍姍聽了父親的來意,並不說話,雷柏仲著急地等待女兒的回答,像是在等候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