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很危險,我們明天再來吧!」
見到虞貞之後,是不是代表他和她的旅程即將結束?
項子忌突然湧現一股強烈而莫名的情愫,他不想那麼早找到虞貞的墓,他甚至自私地希望他和尋尋就這麼一直找下去。
「打鐵要趁熱,晚上才好作掩護。」尋尋希望他們能夠快點找到虞貞的墓,這幾天來,子忌都悶悶下樂,她想看他展眉而笑,讓他開心。
她的「行動力」惹來項子忌的呆愣,雖然早知道她善於「盜」墓,哦!不!是「掘」墓的事實,但今日親眼看她準備大顯身手的模樣,仍令他不習慣,她一向糊里糊塗,莽莽撞撞的,他實在很懷疑她會有建墓和掘墓的「專長」,她是個非常特殊的女子!
「下來!」項於忌又把她從山壁上抓下來。
尋尋雙手插腰,有點不耐煩了。
「我知道你一定很不習慣女孩子做這種事,但我們都已經辛苦找來了,現在放棄豈不可惜?何況,你必須要結合我的力量才有可能進去墓裡面,難道你不想親眼看看你妹妹嗎?」
「不想。」他回答得倒也乾脆,讓尋尋張著口愣在原地,不曉得該如何反應。他不想看他妹妹,那他來洛陽做什麼?
「你想就這樣站在這裡「遙祭」虞貞?」
他聳聳肩,未置可否。
「不行!不行!就算你作此打算,我還是得替你上去\"確認\" 一下,萬一你搞錯墳墓祭錯人怎麼辦?」她背著掘墓工具又要攀爬山壁。
她可真頑固!
項子忌低咒一聲,又拉住她,這回他已不是阻止她,而是將她身上的背袋轉到自己身上,並且緊跟在她身後護著她,以防有個萬一,他可以適時頂著她或接住她,就算要一起摔落山壁,最起碼也有他在下面替她當墊背。
「子忌……」她在他上方輕喚。
「嗯?」
「你餓不餓?」她突然問。
「什麼?」他大吼一聲,有沒有搞錯?他們現在攀壁到一半,她還有心情問他餓不餓?難不成要他們學壁虎一樣在半壁上吃東西嗎?
「你別那麼凶嘛!」她嚅聲道。「我只想說如果你餓了,我背袋裡有吃的。」
這個提議真的很愚蠢!她知道。
但這麼「肅靜」地爬壁會讓她感到緊張,她需要一點「聲音」來緩和氣氛,她需要和他聊天,所以才會隨便找個話題。
過了一會兒。「子忌……」她又喚他。
「嗯」
「等我們……找到虞貞的墓,回長安之後,你……是不是還要……回去原來的地方?」
一陣安靜之後,他才粗聲粗氣回答:「如果從這裡摔下去的話,我們根本就不必回長安了,直接命喪於此。」
有道理!
「子忌……」
「該死!專心點!」
「我想……我找到墓穴的入口了……」
找到了!他們終於找到了!這裡確是虞貞的墓沒錯!
漢代盛行夫妻合葬,由棺柩上的刻字可以確定這座墓的主人是屬於項虞貞和她的夫婿尉遲策所有。項子忌和尋尋兩人站在墓室裡,久久無法成言。
這座墓的規模不大,也沒有豪華富麗的感覺,但卻是她所見過最讓人感動的,與其說它是一座墓室,不如說它是一間起居室,裡頭的擺飾完全像是隨時準備迎接客人的到來,不!更真切地說,應該是迎接「他們」的到來。
墓主彷彿知道子忌會來似的,墓裡的壁畫從成親開始,便清楚地記載了男女主人日後的點點滴滴,像是一種記錄,更像是一封書信--一封給子忌看的書信。
而且由此墓放棄一般傳統,選擇建在山壁之中,也可看出墓主是有計劃地要保存「這封書信」,因為就算有盜墓者進來過,整座墓也會因設計的關係,不會如一般土葬墓穴容易進水積水,進而可以完整地保存這些壁畫。
感覺他身體微微震動了一下,尋尋靜靜倚近項子忌,握住他的手,默默給他力量,陪他細細去看墓裡的壁畫....
尉遲策向來致力於反秦之事,秦末年,曾帶著手下的一批弟兄加入楚的陣營,順利推翻了秦王朝。
也許尉遲策的目的只是在推翻秦朝嚴苛的統治,也或許是因為項虞貞不願夫君從事任何的官職,重蹈項子忌因忠君而惹來殺身之禍的覆轍,總之,當項羽正倚重尉遲策來對抗劉邦的勢力時,他毅然決然地便退出了項羽的陣營,帶著項虞貞及自願跟隨的弟兄,從此以商行走天下。
至劉邦打敗項羽,建立漢朝,也曾盡棄前嫌,希望尉遲策出任官職,可是為他所拒。雖然如此,他們的兒子們仍靠著自己的實力,或成為對抗匈奴的名將,或成為富甲一方的巨富,合權力與財力完成父母的心願,建造了這樣艱巨而且具有特殊意義的墓穴……
項子忌激動的心緒,一時之間難以平復,虞貞知道他會來?她知道?冥冥之中似乎真有注定。
從壁畫中可看出尉遲策對虞貞的愛無庸置疑,他感到很欣慰,而虞貞對他的思念與盡心盡力,令他心疼與不捨,她是他永遠疼愛的小妹!
尋尋靠在他身側,感覺她是如此接近他們兄妹倆,彷彿已經認識了一輩子那般熟悉。
「我想……尋兒被選中跟著徐福前去求取仙藥,一去不返,或許也是一種幸福吧!因為她不必承受你要陪葬的事實,那對她而言,太過殘忍……」
項子忌低頭定定望進她的眸子深處,心頭有著嶄新的感受。
他從小看著尋兒長大,對她是兄長之情甚過夫妻的情分,當尋兒被挑選為求取仙藥的童女之列時,他有著強烈不能保護她的悔恨,但他從沒想過這或許真是上天對她的一種仁慈,同時也是對他的。
如果當年他已娶她過門,那麼她就必須以妻子的心情,目送丈夫活活被陪葬,那種煎熬必定更加痛苦吧!
「謝謝妳,妳讓我放下多年來心中的一個重擔。」他柔聲道,很想就此摟她人陵,但他克制自己,因為他不能也不行再放任自己的情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