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村人為了阿夜少爺該不該下山,以及下山後該先去找誰,又陷入一陣七嘴八舌。
「我會下山的!」
吵雜聲中,伏夜的最終決定炸得眾人立刻噤聲,啞口無言。
「少爺,你還是這麼聽我的話,婆婆真是太感動了。」元婆婆一把抱住伏夜碩高的身軀,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伏夜扯出一抹笑,安慰道:「又不是不會回來,婆婆不用哭得這麼傷心。」
「沒關係,只要你開心,住哪裡都好,不回來也沒有關係。」元婆婆牽著伏夜的手,依依不捨。「走走,婆婆這就去幫你收拾東西。」
「不用了……」
「不行,這是一定要的。」
二話不說,元婆婆即拉著伏夜離開,黑叔禮貌性地向全村人鄭重致謝後,也跟著走出屋外,留下一 屋子滿心感動的村人。
「真是太感人了,不是嗎?」
「是很感人,只是……唉,可惜了……」胡仔男發出深深歎息。
「可惜什麼?」
胡仔男指了指那台被砸爛的電視機。
「可惜了這台新買的大電視。」
「哼,只要是為了阿夜少爺的幸福,一台電視算什麼!」有人發出忠誠之語。
「是沒錯啦,可是我們的幸福呢?以後沒有電視可以看了……」
「算了,好歹它也是為了阿夜少爺才殉職的,也算是壯烈成仁,我們應該向它看齊才對。」
當晚,村人們就地為陣亡的電視機舉行了一場小小的追思會,場面無限哀戚隆重,感人肺腑,足以媲美祝英台哭悼梁山伯的場面,如果這時飛來蝴蝶翩翩,那就更像了……
只是,他們這裡是夜火村,飛來的不是蝴蝶,而是守護山林的螢火蟲,照亮每個人心靈的螢火蟲……
☆★☆
「有沒有搞錯?妳要辭職?!」
許哲嗣吃驚的大吼聲在辦公室內響起,童晚仍持續收東西的動作,一封辭呈擺放在她桌上。
「妳是怎麼了?連自己辛苦製作出來的專題報導播出都沒看,現在又突然說要辭職,真的一點都不像妳——」
「我只是有點累了,想休息一陣子。」
「累?妳從來不喊累的。」許哲嗣急切道。「妳不是想拿金鐘獎嗎?還是普立茲什麼的?」
童晚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只是逕自將抽屜裡的東西全數倒進紙箱內,許哲嗣制止她的動作。
「妳的辭呈都還沒遞出去,上頭的人也都還沒批准,妳不覺得妳的東西收得太快了一點嗎?」
「反正都是要走的!先收一收也好。」
早在她交出新聞帶的那」刻,她就已經下定決心要離職,放自己一個長假。而今天一到公司,她即收到一隻提袋,裡頭放著她遺留在山上的背包。她沒有費神去清點背包裡的東西,只是將它靜靜擺在桌角,不去看它一眼,因為在她心中,背包被送回她手中代表的是伏夜和她的道別……
「如果妳覺得累了,妳可以向公司請假一陣子,不必急著辭職,妳知道嗎?妳那篇報導仍然是有作用的——」
童晚停下動作看他。
「我今天聽到一個小道消息,說是有一批人自動去向警方自首,鄭重表示要向妳說聲抱歉,並且發誓再也不敢捕殺野生動物了。」
「真的?為什麼會這樣?這些人是誰啊?」
「不知道,警方還在調查,不過聽說他們好像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有點語無倫次的。」
「好奇怪,怎麼會這樣?」童晚在心中兀自猜測他們的身份,難道是她在山裡遇到的那兩個人?
「所以妳看吧,妳那則報導還是有用的。」許哲嗣還在努力勸說,但似乎仍然沒起多大作用。
「這樣很好啊!」童晚說道,心裡卻不免覺得有些奇怪。
她不認為她的報導偉大到可以讓那些人自動棄械投降。
許哲嗣完全沒轍了。童晚的執著他向來是最清楚的,她一日一決定要做的事,他從來沒有勸阻成功過,不是嗎?
而且她現在心裡有事不快樂,這是極明顯的。他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是那個可以讓她改變的人。
那麼,到底是誰讓童晚改變了呢?
才想著,童晚桌上的專線電話驀地響起,童晚仍持續打包的工作。
「妳不接?」
許哲嗣看重晚執意忙著,正準備要幫她接起電話時,卻因看到電話上的來電顯示而嚇住,接電話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你怎麼了!」童晚被他的反應嚇到。
「這……這是妳的手機號碼……」
聞言,童晚心一抽,連忙湊上前看,果然是她的手機號碼。
「是妳的手機?」許哲嗣問,覺得這感覺有絲詭異。「妳的手機打電話來找妳了。」
彷彿已預期到什麼,童晚深吸口氣,戰戰兢兢地接起電話。「喂?我是童晚。」
靜默三秒,聽筒才如願傳來她朝思暮想的低沉嗓音。
「真的聽到妳的聲音了。」
是伏夜!童晚鼻間一酸。
「但是感覺並不遙遠,很近。」他的聲音還是沒變。
童晚激動的淚水滑了下來,一旁的許哲嗣怔住,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童晚如此。
也許是沒再聽到她的聲音,話筒彼端的伏夜顯得有些遲疑。
「小晚?」
「我還在、我還在。」她緊抓住話筒,急切問:「你現在在哪裡?」
「人口北。」
「你到台北了?」她大驚。
「我想見妳……」他很認真地問:「妳……也想見我嗎?」
「你在哪裡?我現在去找你,我去找你!」
童晚說得又快又急,在掛上電話後,立刻毫不遲疑地丟下手邊的工作,拿了皮包就往門外沖,留下許哲嗣怔愣在原地。
☆★☆
跑出大樓,童晚一 眼就看見了伏夜頎長高挺的身影,他正倚著路邊的行道樹,專注看著馬路上穿梭的車輛和過往人群。
童晚駐足,靜靜地打量著他。
那是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因為眼前的伏夜穿著西裝,長髮整齊地束在腦後,既性格又不失成熟穩重的裝扮,和山林間那純真野性的形象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