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命、拚命地跑,石牆出現在前,只需翻過,就能逃出生天。
他奮力躍起,未料及一頭惡犬跟著跳躍,嘴一張,猛地咬住他的小腿。
「啊!」好痛!身軀掉落下來,伏趴在草地上,饒是如此,他反應甚迅,揚起手掌打在惡犬的天靈蓋上,那隻狗吃痛,哀號著鬆了口,但經這一頓,後頭更兇惡的一群已然趕上,他不及翻身,只得眼睜睜看著它們撲擊過來,森牙晃晃,就要將他四分五裂。
「啊——」驚喊而出,竟是屬於女子清脆的聲音,她緊閉只眸,兩臂反射性地擋在臉前——
預期的疼痛沒有降臨,笑眉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她微微睜開細縫,一個高大無比的身影擋在她前頭,她瞧見他赤裸的背,好寬好壯,臂膀肌肉僨起,糾結成塊,一頭淡色的發在夜下飄揚,奇異柔軟。
那把彎刀在他掌中彷彿有了自主的生命,劃著一個個弧形,像是某個部族豪邁之舞,在令人讚歎的美感中見血腥。
這一轉,疾走如電。一群惡犬在眨眼間斷頭,無半聲哀鳴,一隻隻跌在地上,空氣中迅速讓黏稠的腥味佔領,一個狗頭還液在笑眉身邊,她瞠目結舌說不出話,瞪著、怔了,幾乎忘了腿上的傷。
他終於轉過身,面容三分之二藏在暗中,顯露出來的部分線條嚴峻,好似隱忍著情緒,尚未接近,笑眉已深刻感受到他身上迸發而出的怒意。
「你、你,霍希——啊!」他朝她步來,彎刀兀自滴血,笑眉心跳得飛快,想解釋些什麼,又莫名地想安撫他的怒氣,話尚未說完,身子已落入男子掌握,他僅用一臂,便把嬌小的她挾在腋下。
「喂,你、你要做什麼啦?」她又不是孩童,這個姿態真傷她的自尊。
「別動。」兩個字吐出來,警告意味濃得嗆人。
燈火向這邊過來了,童家的僕役和護衛叫聲此起彼落,就快發現他們。
「我做什麼?當然是來救你這個……這個……」他「這個」了很久,想不出罵她的貼切字眼,「該死!」他差些被她嚇死了。
今夜,他上童家探看,而熊大等弟兄則分頭往童家在城南的幾處棉倉而去。巴裡極可能與童家共謀,一個用偷用搶,另一個則做為掩護,讓非正當手段取得的貨以高價售出。這些下流事,他才懶得理,他只為找到哈薩克族的巴裡,將他的頭割下種在蘭州瓜田里。
然後是驚天動地的犬吠阻撓他暗夜追查,趕來一探,尚未瞧清,一聲姑娘家的驚呼鑽進耳裡,難忘的、熟悉的、在腦中千回百轉,竟是他記掛於心的人兒。
「你再掙扎,我真把你丟下!」唉,耍狠罷了,他才捨不得。
笑眉哪知他的心思,情勢萬分危急,好像已有人發現被砍掉的狗頭了。
「不、不!霍希克,快帶我走!」她不能想像娘親、煜哥和靜姊若得知她夜闖別人宅第,還失風被捕,臉上會有什麼表情。
感覺她柔軟的兩手主動攀住自己,他怒火稍退,愛憐地歎息,揚地一道寒光,彎刀還鞘,抱住她縱身跳至假山上,又一個翻身,越出童家的高牆。
※ ※ ※
「為、為什麼停下來?」笑眉虛弱地問,覆面黑巾早已掉落,露出蒼白的一張臉,眼睛像無辜的小鹿。
「你在流血。」他抱她躍出,石龍早在外頭等待,不需主人驅使,它四蹄撒奔如風,方向自辨,將他們帶離城中。
「這裡是哪兒?我、我想回家……」
「不行,你在流血。」他靜靜強調,在一處依山就勢挖建的窯居前下馬。
「我不認識你,我想回家……」見過一次面,還算陌生人,她胡亂想著,不等霍希克扶持,整個人從馬背上栽下來,跌進等待的健臂裡。
「我是霍希克。」她的話讓他很不是滋味,臉色陰鬱,動作卻十分輕和。
笑眉深深吸氣,臂膀像兩條粉嫩的蛇,緊緊攀在他頸項,失血過多,她頭發昏,只知道自己必須抱緊這個男人,她不能落入童家手裡,會讓華家蒙羞的,她不要娘擔心,不要煜哥和靜姊失望……她要抱緊他,讓男人帶她走。
「我知道你是誰,銀毛虎……可是我不認識你。」感覺他橫抱著她下了幾個階梯,四周昏暗,再往裡頭去,有人點燃燭光,週遭不知多了誰?
「想睡就睡。醒來,我讓石龍帶你回家,好不?」他將她安置在炕上,溫柔的語氣和溫柔的神態差些嚇傻了一旁的老婦人。
「霍希克,我腿好痛。」她不知自己在掉淚,昏昏沉沉的,手硬是捉住男子的大掌不放。「肩膀也痛……」
「我讓苦大娘幫你瞧瞧,她很厲害,我以前受傷,都是她醫好的。」哄著,他挪了挪位置,眼神朝老婦示意,掌心仍包裹住姑娘主動攀附的柔荑。
那老婦在霍希克用雙目瞪了第三回後,才恍然大悟、如夢初醒。
她靠了過來,二話不說,將笑眉讓鮮血染紅的褲管剪開至膝,小腿肚上印著清楚的牙痕,是獸類的尖牙,口子不大卻挺深的,才會一直冒血出來。
「苦大娘,你動作可不可以快些?她好似很疼。」霍希克撫著姑娘汗濕的臉,情緊下,唇不自覺地印上,親她的手背、親她的香頰、親她的額、她的發。
這位大娘恍若未聞,仍是慢條斯理的,精銳眼中卻是暗藏笑意。
「我倒是有話問你。」她回身從矮櫃中取出錦袋,袋子裡都是對付外傷時派上用場的器具。她取起一針過火,守上牛筋製成的細線,輕鬆熟練地處理起笑眉的傷口,還能一邊問話:「這姑娘是華家的二小姐,你怎去招惹上了?還讓人家千金玉葉傷成這樣?」華家只黛,一靜一笑,在關中一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何況笑眉天生野性爽朗,常騎愛馬出遊,會教人認出並不奇怪。
針刺入肉中縫合傷口,笑眉雖然流淚,卻禁得起痛,沒喊得驚天動地的,只是咬牙悶聲,男子粗糙的拇指畫過她的豐唇,揉著、按著,敲開她的嘴探人,讓一排貝齒捺入自己肉裡。